最新岛屿探险作文三篇(模板)

时间:2023-06-01 作者:储xy

无论是身处学校还是步入社会,大家都尝试过写作吧,借助写作也可以提高我们的语言组织能力。相信许多人会觉得范文很难写?以下是小编为大家收集的优秀范文,欢迎大家分享阅读。

岛屿探险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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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记不声不响地缩进一条窄窄的巷子里,不是回头的客人都很难察觉到在这条曲曲折折的花纹石板路尽头有家开了一百多年的馆子。店面传到何李贤手里已经是第四代,招牌上几个大字的金粉都脱落了许多,“记”字上头的点更是消失得完完全全。酒楼的装潢还是十几年前的风格,鲜红色描金边的恭喜发财挂在一进门的两侧,堂食方厅里紧靠收银台的地方供奉着刘备、关羽、张飞三兄弟,四周围跃动着电子的火烛和鞭炮。乳色的地板砖已经泛黄,上面排布着八张铺衬白色台布的圆桌,一张用五种语言写就的菜单斜斜地挂在生锈的铁钉上,唯有桌上一只只纹丝不动的砂锅最引人注目,仿佛内里藏着什么不可说破的玄机。纵使如此,贤记的八张桌子一到吃饭时总嫌不够,食客们在石板路上接续起蜿蜒绵长的队伍,个个如挂炉里颜色微深的烤鸭一样,伸长头颈等待着前一桌客人酒足饭饱。

每隔几个月,碧君就要往这队伍里挤上一回,和周围的人比起来她也没有什么太多不一样,有时候穿着棉质发脆的纯色短袖衫和牛仔裤,脸上带着没做完事情的疲惫不堪,只有在拖着一只墨绿色行李箱出现在队伍里的时候,人们才忍不住朝她多看几眼。她从老远的地方飞过来,长待一月短则只有几天,开始是被安排来这里出差,后来却偏偏喜欢上这里。气候和环境和人都不用说,单单贤记的饭菜倘若一段日子不碰,那五脏六腑就要开始抗议呼号起来。

贤记最金光闪闪的招牌不得不推鸡煲鲍翅、柠檬炭烤大虾和清蒸东星斑,碧君最热爱头一道菜,浅黄色带着许多小气泡的一只锅端到面前,没等盖子掀开唇齿中就涌出不断的津液,肠和胃的每一处关卡就全部敞开来迎接鸡汤和鱼翅的鲜美。咽下去的第一口总最难将息,紧接着她在这岛上的全部记忆密码就都被激活了,逐渐生长成一片葳蕤茂密的丛林。

吴阿友夹在队伍的中后半段,一眼看去还有三十几个人排在前面等着叫号,他粗略地估摸一下,照这情形再站上一个半小时能吃进嘴里就谢天谢地了,好在他已经跟店里的伙计混得滚熟,头一天早悄悄预订好一大份鲍翅,不然今天能不能有他的都不好说了。按贤记这么多年的规矩,根本不同意食客预订桌子和菜品,先来先得,晚到的就要等,也不失为一种公平。可耐不住吴阿友偏偏住在附近而且还算豪爽,每逢了休息日都要来光顾,于是何李贤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准许伙计偶尔给他稍微开个后门。

作为一个大学老师,吴阿友其实不太好意思做这种事,总觉得有几分对不起知识分子的体面,尤其怕被那些喜欢他的男女学生看到。但转念一想,自己在这里住了八年,每个礼拜天都来吃吃喝喝,就算供奉佛祖也属于心意很诚的那种,心诚则灵嘛,也就不提有辱斯文的事了。说来也奇怪,他一个北方人却对这店家的菜充满一种不能割舍、血脉相连的感觉,其实和小时养成的口味不太相似,但也没什么所谓,举起筷子羹匙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再没有什么思乡之苦值得诉说。

队伍看起来并没有缩短几分,吴阿友一边咀嚼着难以名状的饥饿一边就记起了梁实秋的鱼翅,那还是他在大学里读到的一篇,里面写道:“最会做鱼翅的是广东人。尤其是广东的富户人家所做的鱼翅。谭组庵先生家的厨师曹四做的鱼翅是出了名的,他的这一项手艺还是来自广东。据叶公超先生告诉我,广东的富户几乎家家拥有三房四妾,每位姨太太都有一两手烹调绝技,每逢老爷请客,每位姨太太亲操刀俎,使出浑身解数,精制一两样菜色,凑起来就是一桌上好的酒席,其中少不了鱼翅鲍鱼之类……”这文章大概是当年的女朋友推荐给他读的,所以印象格外深刻一些。吴阿友找着读着,依稀觉得前面有个人要求他让出个空好通过,就不自觉后退几步,却冷不防踩到了实实在在的肉上,这才从恍惚中惊醒,赶忙回转身朝后面的人说句什么。

这一下可是结结实实碾压了整个脚面,再加上踩下来的是个一百八十斤的胖子。碧君只觉得什么东西重重地压过来,然后才是一阵钻心的疼痛,缓过几秒后疼痛又再发作起来,她不得不把视线从手机转移到队伍里,才发现面前站着个微微低头的男人正等着回话。碧君尽管恼怒,却又能说什么呢?毕竟人家已经这样谦卑地道歉致意了。吴阿友这才抬起头来,一张轮廓分明,刻着几道浅浅的皱纹的脸就浮现在面前。

“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不過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哪里不大对。”碧君多看了几眼。

队伍逶迤前行,两个沉浸在无聊里的人聊起天来,碧君对等待的厌倦和憎恶有一小部分被吴阿友渐渐稀释开来。在几乎黏成一坨的语音语调里,碧君的声音让他感觉到几分亲切,“你不是本地人吧?”他试探地问道。“当然不是,我从北边过来的。”她已经从疼痛中彻底恢复过来,反正都是陌生人,有时候碧君愿意跟不认识的人讲讲自己的故事,讲完就走,也没什么人追究。

从北方来岛上有好几种方法,可以乘船,徒步,当然还可以选择飞行。它把几副截然不同的面孔展示给从不同地方来的人们,但不管怎样,大家都首先会被那碧澄如宝石的海水所吸引、魅惑。海水无形无状,无可比拟,简单极了,可却又复杂极了。海洋是它怎么也说不清楚的秘密。

来这里求学、公干的人大部分都是坐飞机来的,海上航行基本属于旅行者和冒险者的特权,据说也有人乘热气球和滑翔机偷偷摸摸越过边境,这让当地警方很是头疼。岛上汇聚了来自各个地方的各种职业的人们,随便推开一个饭馆和酒吧的门,你都能碰上七嘴八舌讲着不同语言的踉踉跄跄的人,旁边有粗壮小伙和漂亮姑娘搀扶着他们。

我第一次去那儿就是坐飞机去的,一次很紧急的公务会议,他们告诉我必须在八小时内赶到当地跟客户见面。还能说什么呢?我只得拎起平常放在办公室的备用差旅箱直接奔机场去,在快轨上能查到机票酒店都已经安顿下来。直到坐在飞机中间过道的第二十五排座位上,才有工夫想清楚自己到底要去哪里,干什么。

接待方派来一个长得不算高但很会讲话的男孩子,五官甜腻。估摸着我在飞机上没什么像样的东西能吃,他非要带我去尝尝当地最鲜美香甜的美食。说实话,在飞机上待了那么久,整个人已经在密闭的空间里要窒息、发疯,我一遍遍告诉他自己其实什么都吃不下,就想回到酒店床上无拘无束地躺下。可没办法,他的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亮亮,深棕褐色的眼睛闪着翡翠般的水光,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无法拒绝。

路两旁种满椰子和各种颜色的三角梅,车驶过黄色的红色的矮山,在几处连接不上的缺口处可以望见远处影影绰绰的海洋。这里的海和我以前见到的不同,一种从未有过的层次驳杂的蓝在金色的圣光下拖着余晖,透着金属的质感。车行至一家饭店附近,突然跳出几棵结着浅绿色大果子的乔木,我凑近前去仔细瞧,硕大的果子上居然趴着一只蜥蜴纹丝不动。“这是波罗蜜,吃过吗?”他嘴角微微上扬,示意我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是贤记——“这可是最值得尝试的哦。”他说。

那几天他一直充当司机、保镖和秘书的角色,一顿饭下来我就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地方。一口浓甜鲜美的汤汁咽下去,周身通透舒畅,每个毛孔都忍不住扩张开来,他特意点了鸡煲鲍翅来吃,看墙上挂的招牌价钱应该不算便宜。

“舟车劳顿,你应该尝尝最好的。”他浅浅的酒窝挂在腮边,嘴巴一张眼睛就弯起来,我的灰心和疲惫瞬间烟消云散,融化在清澈见底的善意里。

海岛的四季差不多都是一个温度,这里分雨季和旱季,但因为毗邻海洋就算是旱季也沁人心脾,不过雨水少许多罢了。夜晚的晴朗中,天空格外高远,常常能看见玉带般的银河倾泻而去,夜色里闪烁着眼睛一般的星星,它们中的有些很是陌生,奇怪地组合在一起,我相信它们这么凑在一起,一定蕴含着某种神秘的意义。我和他躺在沙滩上一杯接一杯喝着当地人开的酒吧里卖的夏拉瓦,谁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做的,只品得出一股清香酸甜的味道,喝得稍微多一点我就变成了海的女儿,但愿,不用割掉自己的尾巴。

“在这儿生活真不错,你喜欢这儿吗?”我坐起身来问他,整个人像陷在摇篮里。

“当然,没有地方比这儿更好。”我忍不住吻向他的额头,吮吸着黏湿微咸的气息。

这次住在岛上的时间稍稍久了一些,碧君闲暇时就溜达着去几百米外的大学校园散步,她喜欢看许许多多带着青涩的少年男女旁若无人,不可一世得连乌云都要躲闪到一边去。她离这样的岁月很有些遥远和陌生了,但不妨碍见到就陷入其中。发色微微泛着淡紫色的男孩子咬着面包片急忙忙朝前跑去,她漫无目的地被吸引住,踩着男孩子的脚步一路向前走去。

靠外边座位的女同学谦和地起身,大家早就习惯了不认识的学生坐进来听课。上的是社会心理学,碧君朝同桌斜眼看去,似乎也没什么教材,她推测大概是不需要太严格考试的全校通选课之类。

“我们今天要讲的是文化传播里的大众心理,重点谈一谈受众在这个复杂过程中的微妙的内心的变化,和所收到的反馈及影响……”站在讲台上的男老师把微妙读作“维妙”,几个卷舌音吐字也很费力气,像把一颗一颗枣核吐进金属托盘里面。距离太远,碧君看不清楚他的模样,索性单纯投入到沙沙啦啦的烟酒嗓中,屏息凝神听了两个钟头,还在随身带的笔记本上写满密密麻麻的两页。

还是个小女孩儿时,碧君就喜欢听当教师的父亲讲课,不过,她根本听不懂那些数字的排列组合,还有各种莫名其妙的符号。坐在她周围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常常眼里闪着星星朝讲台上望过去,她也就觉得这课讲得精彩欢喜。可惜,父亲喜欢办公室图书馆多过自己的家,一旦進入那个世界他就激情澎湃,像在指挥一个地球上最伟大的交响乐团。她见到他的日子屈指可数,却以一当百,回味无穷。

这堂课很快结束了,她踱步从侧门出去,却和讲课的老师差点儿面对面撞上。

“是你?”

“贤记!”

“是你!幸会幸会。”

占人家便宜的那顿鲍翅才不过半年,谁能想到又在这里遇上了。学校里的吴阿友脸上架着一副银色无框眼镜,简单平淡,斯文十足,却有几分和碧君父亲相似的神态和风采,她不太能捕捉得到时间和空间此时此刻发生的扭转,只觉得有些平淡的出差似乎焕发出了新的生命力。

又一起去贤记,这回就都老老实实等着了。

两个人终于坐在同一张桌上已经是一个钟头以后了,他们只能占据圆桌的八分之二,剩下的座位必须同其他客人分享。在这样的环境里,没办法讲什么私密的话题,故事从一个人嘴里说出来,马上就会钻进另外七个人的耳朵里,然后不消片刻又会被不在这里的几十个人添油加醋地知道。碧君和他就说说半年里的柴米油盐,也讨论一下刚刚在课上讲到的“维妙”的心理。

八岁那年我获得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我知道自己一定会变成谁的母亲。我热烈地等待着,盼望着那一刻的到来。走在街上,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四处看那些孩子,并且坚定地相信他们中的哪一个应该属于我。总有一天,我会在无边无际的人的潮起潮落里认出他,他可能牵在别的比我高大许多的男人女人的手里,也可能正为了一根雪糕、棒棒糖哭闹不休,他见到我,然后甩开所有阻碍奔向我。我能做什么呢?于是张开怀抱,带他回到我们的岛屿上去。

空寂辽阔的街上没有一个人认识我,除了走在我身边的这个人,我喜欢这种完全放松的自由惬意。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从哪里来,和谁在一起,天地都很宽阔。

热带的风从他那边吹到我脸上,带来一阵阵起伏不定的呼吸。他說,我让他想起森林,高山,和故乡的大河。说实在的,我不能确定这究竟是不是在夸我。

我看着他,一刻不停地看着他。他有些不自在,但我还是看着他。从他眼里,我突然看到了印度洋这个季节时常发作的暴风骤雨。是的,他在夸我。

车朝着一片片翻滚的云的尽头行驶而去,环山公路的一侧卧着碧蓝如洗的海水,另一侧的山石上生出各种各样的植物,它们挂满了金色的叶子,还没有做好掉落在大地上的准备。

吴阿友一只手握住方向盘,另外一只却不知该放在什么地方,有时落在额头的碎发上,有时候伸去前面的暗格翻检什么,还有时不经意间轻巧迅速地掠过碧君的肩膀和手臂,他假装一切都十分自然而然,完全出于无意。从后视镜看过去,碧君脸上的神情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甚至连身体的动作都不曾调整半分。有时候,她眯起眼睛,头歪向座椅的一侧然后再偏向另一侧,他就完全放松下来,盯着她看了又看。碧君的嘴唇单薄得几乎没什么纹理,唇的轮廓却很鲜明,上唇的中间往右隐着淡淡的棕色的一点,隐隐约约藏着不知道什么来历的故事。

这次来大概要待十天左右,吴阿友早就打定主意要带她去攀登这座岛上的最高峰,山的前面是海,背后也是海。他想站在丝丝缕缕的风里引着她往四面八方看去,如果正前方偃旗息鼓了很久的火山口没办法让她吃惊,那山脊深处当地部落的壁画她一定没见过,据说那是几千年前留下的遗迹,今天的人们只能通过想象各自判断其中的含义。最不济,还可以带她逛逛名声在外的黑沙滩,那样的黑色细沙吸引着许许多多的游客,一旦她光脚踩上就一定会被迷住……那时候他该做什么呢?吴阿友想过很多,但又不是太确定。

在他基本上可以集齐十二星座的恋爱中,碧君和她们都不太一样。她看上去早早越过了一定的年纪,不过仍然带着不经世事的透明和纯粹,你才以为可以行云流水,她却突然像只小动物一样抽身而去。你因此和她一起惴惴不安,可她却又突然以一种更自然的接近表明实际上好像对此并不介意。几番来来往往,吴阿友已经有点吃不准她到底在打算什么。

后来他才知道,其实她和别人一样,只是更加敏感和不安。这样的秉性与其说遗传自她的父亲母亲,倒不如说更多受到姐姐的影响,她的有些神经兮兮的姐姐长年累月影子一般陪伴在她身边,家族基因越来越深入血脉。

姐姐的痕迹有些清楚地出现在记忆里的时候,我已经长成一个高个子的微微泛起女性特点的女孩了。父亲依然每天花很长很长的时间在他的小天地里自在快活,偶尔带回家一两个学生,借给她们图书馆都借不到的书。他们聚拢在书房讨论着我们听不懂的很多事情,这个时候,我常常偷偷躲在门外仔细听着。母亲的热络远远超过平日里对父亲和朋友们的态度,她一次次在书房里进进出出,端去热茶、水果、餐巾纸,再一次次把空空的杯盘运送出来。她笑起来灿若阳光,却略微带着一丝丝空洞和怅然,我的心里也不由得长出一些不明不白的埋怨。

母亲很少抱怨或者发火,她习惯了微笑着面对父亲、姐姐、我和我们的客人。家里的碗盘杯碟在客人到访那天破碎得格外频繁和激烈,我总是隐隐觉察到一束不知道从哪里笼罩过来的刺眼的光束,不是夕阳的温润和暖,而是激光的无法躲藏。有一年,客人几乎不再登门造访,父亲变得贫乏和苍白,母亲说话的节奏和速度陡然密实起来,我有点可怜她,却不大能明白母亲和姐姐和父亲之间的剑拔弩张或是紧密依偎。夜晚时分,姐姐硬挤进我一米二的单人床,絮絮叨叨说父亲的坏话,即便我假装困得打哈欠,她也不大理会。有些话我听得不高兴,就拿起塑料做的尖叫鸡狠狠砸过去,可她总能巧妙地躲过去,继续对父亲的诋毁。

我不大能理解,更加不相信,他是无数人注意的焦点,是无法替代的父亲。

母亲一直体弱多病,纤瘦到几乎迎风颤抖,她特别喜欢家里那张核桃木的暗栗色的大床,在上面坐着,躺着,靠着,歪着……她本来整个人意气风发得好看俊秀,后来就慢慢打着蔫黯淡下去。她不再喜欢到处走动,而是常常花费大段大段的光景躺在床上。她似乎患上了一种永远都无法痊愈的疾病,双手常常捧着微微肥胖的小肚子,叉开两腿没什么力气地斜靠在床头。姐姐的眉眼像极了她,所以在母亲去世之后,我都常常以为她并没有离开。我老觉得母亲更喜欢姐姐,而不是我,要不然,为什么那时候我拿着玩具跌跌撞撞朝她跑过去时,她总是慌慌张张离很远就做好避开的准备,甚至把姐姐喊过来阻挡在我和她之间。

我的姐姐特别喜欢说话,她蓬勃旺盛的倾诉欲像极了我后来在地理课上学到的亚马孙热带雨林。老师说,那个地方呀,只要随便撒下种子,就能长出数不清的奇形怪状的植物。真是这样,如果你不粗暴地横加干涉,她可以从凌晨一直生长到下一个深夜。

我听她讲过各种发生在她和朋友身上的稀奇古怪的爱情,在二十五岁之后这些讲述戛然而止。姐姐在成年之后俨然成为这个家庭的骄傲。是她而不是我,继承了父亲未竟的事业,她研究一种高深的物理学的分支,每天狂热地奔波在实验室和图书馆之间,即便在家停留的时光,也把精力投入到无穷无尽的科学研究之中。

姐姐陪伴我走过比母亲更加漫长的日子,她竟然还送给过我一套崭新的绣着小鸽子的黄白相间的内衣,我第一次拥有了花纹完全一样的文胸和内裤。姐姐经常忧心忡忡地对我喋喋不休,觉得这个妹妹很成问题,长得不怎么出挑,除了个子高一点点,成绩嘛也看不出有什么大的出息,只进了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母亲好像根本顾及不到这些事情,在我看来,她不是忙着生病,就是沉浸于哀鸣之中。

今日份的西洋菜躺在洗菜篮里默默地发蔫,根子里的泥土让人望而生厌,菜棵的个头也不似往常大小,碧君叹口气把它们打散摊开在昨天的报纸上,一棵挨一棵择洗干净摆好。这可不是个能很快完成的工作。

她煮海鲜瑶柱粥,在炒碎的米和虾蟹干贝煮得黏稠时,喜欢放半份青碧生脆的西洋菜进去再煮半分钟,这样一锅粥才算得道升天般圆满。就算不怎么鲜嫩水灵,也聊胜于无,碧君这样想着,手底下的速度加快了许多。暴风雨刚刚过去,房间里散发出一种带着泥土和新鲜的雨的香气,让她神采奕奕。

已经有两个月没去岛上,她故意拖延着行程和情绪,也居然没那么惦记了。晚上一阵深深的乏味从脚底涌到头顶,她觉得很累,回复了吴阿友的几条微信,便扔下手机沉入梦里去了。

地上爬满一群光溜溜圆乎乎的小孩子,他们从四面八方慢吞吞地怯懦地爬过来,他们脸上的表情含混不清,意义不明,就像女娲造人的时候那些泥巴甩出的并不清晰的人形,可足以令人困惑和震撼。

天空闪起一道亮光,紧接着是几个闷响的炸雷,有几个小孩子突然站起哭号着朝她奔跑过来,哭声震耳欲聋让人完全无计可施。碧君就这么吓醒了,头上身上满是淋淋的热汗,她躺在无边的黑暗里陷入一种窒息的感觉,四周的墙壁朝她缓缓地移动压迫过来,能呼吸的空间和时间越来越稀有,一时之间她竟不能搞清自己到底是谁以及在哪里。

碧君愣了足足有十几秒钟才回过神来,想起小时候一遍遍出现的梦境,那个朝她一路奔来的孩子,看不清楚的幼童的面目。那天晚上,她在湿淋淋的迷蒙和巨大的恐惧中做了一个果断的决定。

她口干舌燥地倒了一杯水,在深夜的寂静和浮想联翩里暗暗鼓励自己——又有什么呢,总归孩子是自己的。

对于吴阿友,日子久了也就淡然,全不像刚开始吃贤记鲍翅那会儿新鲜可爱,宛若四月份海岛刚刚泛红的荔枝和渔网下去捞起的收获。他看起来也并不多么热烈,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都也没那么多意思和阻碍。

碧君觉得,自己应该去一趟岛上。怎么说呢,目前看来他是最适合做孩子父亲的人,热情,开朗,喜爱运动,温文尔雅,知书达理,也不见丝毫暴躁和粗鲁。她想起有个朋友去国外冻卵,还有個人不知道找谁生了个娃,孩子长得颇似混血儿,卷曲的睫毛和透亮的大眼睛勾人魂魄。碧君要求做了小孩儿的干妈,在他生日那天送了一款儿童奔驰车和一架能飞得很高的直升机,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车和飞机越走越远,落日映在她的脸上,发出有些耀眼夺目的光辉。

又是下雨,暴风带着愤怒呼啸而来,简直要把一切卷走消逝。人类做了什么,要忍受这样的梦魇?吴阿友坐在临海落地玻璃窗的沙发上注视着外面的雨帘,手里的热茶温暖了他此刻的寒意。碧君说要来投奔他,他明白又不明白,他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还是来来回回奔波,好像怎么都行,反正她也是那种不太会打扰自己太多的女人。

碧君隔了两个月来到岛上,这次她没什么公事可办,但也没心思排队去吃贤记了。之前她一直努力克制着自己不来见吴阿友,却会在脑海里一遍遍回想起那些细节。他总有那么多匪夷所思的说法让她无从反驳,他在她身边会让人觉得空气都通透了许多。她无可名状地迷恋着他,却渐渐习惯了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

世间的事情终归脱不掉时间和空间的经验,眼下发生的也没比昨天新鲜多少。碧君选了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和吴阿友去教堂,牧师把手放在圣经上问他们两个,你们是不是决定结为夫妻,一辈子都彼此不相离?“当然。”吴阿友赶在她前面回答。“是呀,不然呢?”她嘻嘻笑起来。

碧君抚摸着她的肚子,仿佛那里面已经孕育着一个不曾问世的小小的生命。她每天每天测着体温,仿佛实验室里努力攻关钻研的科学家,今天是排卵期了……嗯嗯,这样好像更容易怀孕……也就那么回事,还是养精蓄锐吧……她陷入一种摆弄魔方的困境中,自己竭力打乱格局却一遍遍试图恢复最初的样貌。吴阿友有些厌倦,他不喜欢自己被当成某种工具,所有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科学饲养。他不大明白,却也不好拂了碧君的心意。孩子还是要跟我姓的,他这么安慰着自己,也就坦然地任由她来回来去。

那个孩子最终出生在这个岛上。碧君抱着他的时候完全不相信是真的,他从她的身体里分娩出来,软软乎乎的肉体躺在她的怀抱里激烈地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啼哭。他几乎是透明的,撇着嘴在仍然保留着她的体液的时候就无法抗拒地把小小的脑袋靠近她怀里。和碧君一样他也是单眼皮,鼻梁矮趴趴地躺在一张面孔的中央,但那嘴唇之间依然有一个浅浅的暗色的小小的痣,她无比欢欣鼓舞地把他捧在乳房之前,什么也没有,他烦躁不安地继续啼哭,她的心碎成了数不清的一片一片的。

吴阿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心里还不能琢磨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这就成了这孩子的父亲?他还不大明白该怎么做一个好的父亲,以及不去继续和女人们谈情说爱,但他又隐隐约约地觉得,过去的生活有些对不住这个新鲜的娇小的生命。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父与子的关系大概要慢慢培育,像种植一棵格外珍惜而脆弱的植物,得日日夜夜地小心看护,但又怕离得太近伤及彼此。

他想了想,还是走去贤记安安稳稳地排队,此刻他很有几分感激这长长的一直拐到街角还看不到尽头的队伍,终于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需要花费足够多的时间才能做好。他只是这队伍里特别普通的一分子,一个喜爱鲍翅的有些嘴馋的男人。等待有些腻味和无聊,他抬起头望着澄明碧蓝的天空,几个黑点从远处飞过来再朝遥远的大海飞去,它们从头顶迅速划过的片刻,他这才看清楚原来是每天都能从落地窗前目睹的红嘴的海鸥。他有些想不明白,又带着几分犹豫和困惑,队伍缓缓地向前移动了不长的几米,“要不要给碧君带一个小份的鲍翅呢?”他想了又想,心里也没有什么确凿的答案。

责任编辑 赵文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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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屿探险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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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越安安ei)

作者有话说:青梅竹马,双向暗恋。其实这个故事我写了三个版本,由于那段时间状态不好,断断续续写了好长时间。这个设定我本人真的很喜欢,我觉得每个少年人都想要拥有一个从小到大都喜欢的人吧,没有也没关系,也总能遇到让你怦然心动的人!

1.

从学区房四栋步行到一中需要十分钟,童舟给这十分钟起了一个炫酷的名字——“夺命十分钟”。

“夺命”二字,源于一个人。

“封一屿,你鞋脏了。”

“你看!我手指关节会咔咔响。”

“我听说隔壁班花喜欢你,是真的吗?”

……

这次某人有反应了——他瞪了她一眼。

除了凉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回答童舟的话。女生撇撇嘴,在封一屿身后做了个鬼脸。

她本来还想说什么,封一屿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就像飘到了半空的气球,被人轻轻扎了下,顿时瘪了。

她连连叹气:“你以后要是当医生,可能会气死病人。”

封一屿此人,夺命之处就在于,能把话痨活活逼得抑郁。他这种一问三不答的木头性子,童舟每次都觉得她就是跟只鸟说话也比跟他说话有趣。

前面有个奶奶在吆喝着卖冰糖葫芦,封一屿过去买了两根,极自然地递了一根给童舟。

封一屿没忍住拿纸巾把她嘴角的糖渣擦掉。

由于动作毫不温柔,童舟别开脑袋吐槽:“麻烦的处女座。”

2.

他话音未落,封一屿怔怔地看向童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岳被说得哑口无言,童舟用鼻孔对着他冷哼一声,回到自己座位时,一眼便看见桌上躺着的那张报名表。

再过一周是校运动会,现在正是动员时间,童舟没有参加的打算,随意看了眼就要团成团塞进桌肚,余光倏地瞥见纸张最下面的奖励清单。男子长跑奖励那一栏格外夺目。

她眼珠骨碌碌地转了好几圈。再抬起头时,她的视线直接锁定了旁边的封一屿,眼睛像在发光。

众所周知,去年运动会封一屿长跑可是拿了第一。

任她怎么说,封一屿都面无表情地摇头,可能嫌她太烦,还背对着她看起习题。

童舟说得嗓子都干了,见对方无动于衷,颓然地坐回自己座位叹气。

童舟的眼睛立马又亮了起来,两个人脑袋对着脑袋凑一块商量具体操作方法。

封一屿忍不住转过身子,发现自己已经被忽视了,童舟正说得热火朝天,拽着李岳的衣服不知道在畅想着什么。

他莫名覺得有些不快。

封一屿瞥她一眼。

童舟:“……最尊敬的朋友。”

童舟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封一屿长跑是妥妥的第一。”

再伸一根手指:“第二,正因为一块长大,所以我拜托他才不欠人情嘛。”

达到了目的,童舟心情大好,忍不住哼起歌来。封一屿面前的一页习题已经半天没翻过,他想着刚刚童舟的话,只觉得身心愉悦。

“你在偷笑!”李岳瞪着封一屿,满脸不善。

封一屿冷冷瞥他一眼:“你看错了。”

“我又没瞎!”

“这可不一定。”

李岳:“……”

3.

运动会是在一周后,封一屿打算这一周时间里每天放学后去操场跑几圈找回感觉,童舟理所应当地要跟在他旁边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这天封一屿换好衣服去操场时,童舟正坐在双杠上摇晃着双腿,盯着脚尖发呆。他眸中染上一抹笑意,正要过去,视线里突然闯进来另一个身影。

李岳穿着运动服,一只手搭在双杠上,背对着他在跟童舟说些什么。

这个场景在封一屿看起来可以称得上相谈甚欢了,他眉目像是蒙上一层冰霜,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更是没什么好脸色。但是李岳觉得他是在无视自己,吵着要跟他比一场。

十分钟后,惨败……

“哦,那我等着。”

普普通通一句话被封一屿说得极其欠揍,他伸手去拿搭在双杠上的外套,第一下没拽动。

她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封一屿的情景。

那时候她才搬到封一屿家的隔壁,这块地还不是小区,是用水泥墙分隔开的独立院子。

童舟跟周围的邻居都打了招呼,偏偏在封一屿面前结巴了。原因是他太过好看,皮肤雪白,眉眼精致,穿着针织毛衣站在台阶上看她,她下意识就想到了童话里的王子。

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最后实在被封一屿盯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干脆转身就跑。

好巧不巧,一时紧张也没注意脚下,她面朝下摔在石板上。

眼看着眼泪就要流下来,封一屿撑着一把透明小伞蹲在她面前,像个小大人似的看她的伤口。

“没事的。”

“有事……”她呜咽着说,“留了疤就不能嫁给王子了。”八岁的童舟深受童话“荼毒”,坚信只有好看才能嫁给王子,她越想越伤心。

童舟如遭雷劈,微张着嘴巴看向封一屿,终于在两秒后号啕大哭。

人不可貌相,毕竟有人好看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石头心。这是八岁的童舟在被封一屿拿着铁锤砸碎一个个粉色幻想后得到的宝贵经验。

大概是初次见面留下的阴影,童舟很快就像八爪鱼一样伸开触角,跟左邻右舍的同龄孩子们玩在一起,可她伸向封一屿的触角被烫了一下,便再也不想往前了。

好在她不记仇,没过多久就成了封一屿家的常客。她常常想,封一屿跟她这个欢脱性子的人玩了十多年,竟然还能这么高冷,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凉吗?”封一屿突然开口。

“啊?”童舟目光有点茫然,她回过神来,“不凉,杠上一点也不凉。”

封一屿抬眸看她:“那我的衣服軟吗?”

……

封一屿的心情不太好,童舟刚出校门就发现了,因为他虽然跟平时一样话少得可怜,但走路速度完全没考虑到童舟,那双大长腿走起来要多快有多快。根据她这么多年的经验,封一屿此刻的心情一定不怎么美丽。

4.

虽然童舟跟封一屿的性格是天壤之别,但两家大人聊得却投机,以至于在三年前旧小区拆迁,两家选房子的时候选在了同一栋楼,还是对门。

一边向自家门里喊:“小屿你快点,舟舟在门口等着了。”

想着封一屿现在得供着,童舟把“没有”咽回肚子里,微笑着点了点头。

封一屿微不可见地看了一眼她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童舟面色不虞,她提高音量喊:“封一屿,时间不多了!”

封一屿绕过女生就要进去,倏地听见她的下一句话:“跟童舟有关。”

他脚步一顿,半晌,还是跟许果去了楼梯口。

“不需要。”童舟侧了下肩膀,不冷不热地说,“我作业已经交了。”

“拿回来吧,十分钟足够了。”

“可是我不想写了。”

“童舟。”封一屿的声音有些无奈,“别任性。”

这次童舟理都没理他,干脆趴在桌子上不吭声了。

童舟偶尔也会耍些小性子,封一屿便没再管,可临到放学,童舟也没跟他说一句话。封一屿跟在她身后,一直到校门口,正在犹豫要不要找个话题开口,童舟的手机在此刻响起来,她只看了来电显示就捂住了屏幕,低声接了电话后朝四周看了看——在街道转角两个男生正朝她挥手。

封一屿冷冷地盯着那两个男生:“什么事?”

他想起今天早上许果说前几天看见童舟跟两个男生在电玩城那边,还问他知不知道童舟是不是认识了什么不良少年。

可他什么都不知道。

童舟沉默了,封一屿忽然一嗤:“童舟,你能耐了?”

没给童舟回答的机会,他又说:“不准去!”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那两个男生所在的方向跑去,留在封一屿独自愣怔在原地。他莫名其妙吗……可他也只是疑惑,为什么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儿突然就有了那么多秘密,所有秘密还都与他无关。

封一屿第一次有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5.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两个人陷入了冷战。

童舟那天晚上就意识到封一屿也是担心自己,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道歉,只知道再这么下去,这十分钟路程得改名叫“无声之路”。

好在运动会如期而至,还打破了“开运动会必下雨”的魔咒。对于高中生来说,运动会相当于放短假了,一个个兴奋地满操场跑,童舟不一样,她坐在看台,整个人抖得像筛糠,比封一屿这个要比赛的当事人还要紧张。

大胆又热烈。

哨声一响,看台上的学生都站起来为自己班的参赛者加油。童舟被挡住视线,只好跑下看台,挤进跑道旁,正看见封一屿一闪而过的身影。

童舟猛然想起一周前封一屿的确是说过不参加今年的运动会了,当时她以为他纯属是任性,原来是脚受伤了。她走神时,封一屿已经跑到最后一圈,跟后面的李岳拉开了小半圈的距离,眼看着就要最后冲刺了,童舟心急如焚,罕见地有了不知所措的时候。

就在还剩半圈的时候,封一屿左腿膝盖猛地一弯,童舟蓦地睁大眼睛,他踉跄着跑了一段距离,突然狠狠摔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躺在跑道上,没能站起来。刺耳嗡鸣盖过了周围的惊呼声,童舟只觉得浑身血液涌向大脑。

等她能说出话的时候,是李岳冲过了红线过来喊她,她大滴的眼泪往下掉,跟着校医就往医务室跑。

好在封一屿摔倒的时候用肩膀着地,只是些皮外伤,外加脚腕扭伤加重,童舟在医务室狠狠哭了一场。

封一屿见不得她哭,也顾不得冷战这件事,只皱着眉说:“哭什么?”

童舟吸了吸鼻子,毅然决然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封一屿嘴唇微张,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倒是脖子悄悄红了几分。

童舟愣住了,似乎……不会。

童舟的心跳倏地一滞,她心里藏着一个秘密,如今被人看到了。

6.

封一屿心安理得地把童舟使唤了一周,等脚好得差不多了,才想起来之前她跟那两个男生的事。

童舟闪烁其词,眼神一个劲地躲:“就是初中同学,找我有点事。”

等封一屿再问什么事,她又闭口不答。封一屿多多少少有点不安,特别是几天后又看见那两个男生时,思忖了很久,還是悄悄跟在童舟他们身后。

他们去了商贸中心,封一屿没怎么去过,在人流中一不小心就跟丢了。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偌大的商贸中心找起来,一直到傍晚在商场门口看见童舟。她一看见他就赶紧跑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在步行街拼命跑着。

封一屿这才看见后面还追着一个人。

他们躲进一家电玩城,童舟实在累得喘不过气,把胳膊搭在封一屿的肩上,大半的重量都倚了上去。

封一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把目光放在了她怀里的木盒上。

“这个给你。”

童舟在他问出口前,把东西塞进他怀里。

半晌没人回应,童舟一头雾水地抬头,还没看见封一屿的表情,后者就别开脸去,只留给她一道精致的下颌线。

他轻咳一声:“生日礼物吗?”

他家一直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就连他自己也懒得记时间,从小到大每次都是童舟准时说“生日快乐”,提醒他又大了一岁。

封一屿眸光微动,满眼都是面前明明古灵精怪却在他面前总是犯傻的姑娘,他轻挑嘴角,把满目温柔藏进眼底。

见那人也没追上来,时间也不早了,封一屿语气轻下来:“回去吧。”

童舟直起身,却疼得“咝”了一声:“跑得太急,我肚子好疼。”

说完,她眨了一双大眼睛盯着封一屿。后者怔了怔,抬眸对上她可怜兮兮的目光,不免心跳漏了一拍。她是标准的杏眼,眼尾上挑,每每做出这种表情时,即使对方知道她是装的,仍像被淋了一场春雨,哪里还能拒绝。

童舟只犹豫了一秒,便灵活地扑到封一屿背上。

夕阳正好,霞光炫目,从童舟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封一屿的耳朵在晚霞照映下透着浅浅的红色,看起来像害羞了一样。

小时候童舟拉着封一屿出去玩,没少磕磕碰碰,几乎都是封一屿把她背回来的,可自从上了初中学业重了,他们就再也没疯玩过。如今,时隔五年再伏上这个背,发现竟然不知不觉间变得宽厚了许多。

似乎感觉到了不舒服,童舟扭了一下,然后又扭了一下……

“别乱动。”封一屿的声音有点凉。

“哦……”

“你压着我……了你懂不懂……”

封一屿一个踉跄……耳朵瞬间红透了,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喊完后童舟的脸就涨成了猪肝色,撇嘴趴在封一屿背上一动不动,脸颊烫得要命。

原来变的不仅仅是封一屿,以前那个总是无所顾忌的小姑娘,今已亭亭。

夕阳下的影子似乎什么都没变,可冥冥之中,又似乎是什么都变了。

7.

第二天封一屿跟童舟刚从小区出来就碰到一个眉清目秀的男生,脚上穿着之前运动会作为奖品的那双运动鞋,还颇为亲昵地跟童舟打了招呼。

封一屿略加思索:“这雙鞋……”

封一屿捋清楚了整件事,原来……她先前要那双鞋也是因为他,他从小看到大的女孩的确有了秘密,可这些秘密全都关于他。

如果她能跑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应该能看见少年只愣怔了一瞬,便是满眼笑意。

童舟说自己没零花钱了,之后半个月果然是把封一屿当成了绵羊,一个劲地薅羊毛。

不仅蹭早饭,有时候封一屿买了零食,童舟都不放过。

封一屿不虞:“兄妹?”

那人也有点犹豫:“你们认识这么多年……难道不是胜似兄妹吗?”

“什么?”

“一个星期前你妈就给你零花钱了,我正好看见了。”

“照你这么说,我的也不香。”

“为什么?”

“因为我的就是你的。”

“……”

8.

童舟说要考c大的时候,已经距离高考不到三个月了。她的成绩虽然好,但达到c大的分数线还是有点勉强,为此只能花大量时间去一点点提高。

好在有封一屿。

“哦……”

封一屿拿笔的手一顿,扬起一抹笑来:“你想得还真远。”

“哪有!几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童舟没说出口的是,这几月太累了,可她一想到这些,想到以后能跟封一屿在一起做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事,她就觉得一切都没那么难熬。

直到一个月后,童舟在班里正做着题,鼻血滴在试卷上,溅出一大滴刺眼的红,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超支了。

过度疲劳还伴有低烧,封一屿当即把童舟送回家休息。

路上童舟昏昏沉沉,看见封一屿的嘴唇一张一合,但她却听不清楚。她以为封一屿是问她头还疼不疼,心想不如让他亲自测体温,头脑一热,便踮起脚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了他的。

肌肤相触,封一屿瞪大了眼睛,从脖子处开始,红色染上整张脸。

童舟在家休息了两天,几天后封一屿从学校回来,背包都没放,就直接推开了她的房门。

“你怎么这个表情?”童舟没心没肺地开玩笑,“扶朕起来,朕还能学。”

“你为什么没跟我说过b大给你加分的事情?”

童舟的脑子“轰”的一声全乱了:“谁说的?”

封一屿一怔,喃喃道:“原来是真的……”

童舟早先参加自主招生考试的时候,因为优异的物理成绩被b大物理系教授看中,只要高考分数线能达到重本,就能被b大破格录取。

相比于激烈的高考,这无异于是“开后门”,可童舟却打算瞒着他,自己悄悄把这后门关起来。

原来李岳拽着他衣领说自己路过办公室听见的事是真的,怪不得会说他自私,可不是事实吗。

在童舟愕然的目光中,封一屿缓缓靠近,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他小心翼翼,如珍如宝。

“舟舟,我们兵分两路,山顶重逢。”

那之后童舟反而更认真了,封一屿的话也更少了,他们心照不宣地为了不成为对方的阻碍而拼尽了全力。

六月初校园里合欢花开的时候,迎来了那一年的高考。

童舟的成绩本来就很稳定,胆战心惊地看完封一屿的分数,浑身上下绷着的弦都松下来,但这时有多兴奋,八月末去车站送封一屿时心情就有多低落。

她觉得自己被忽悠了。

9.

封一屿从小就不善言辞,如果要看别人的内心只需要剥下一层伪装,那封一屿就是颗洋葱,剥下一层还有一层,他习惯把热烈的情感都藏在心底,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喊的每一声“舟舟”后面都省略了一句“喜欢”。

童舟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例如他最喜欢下午六点五十分到七点。而这个时间段在她那儿有另一个名字——“夺命十分钟”。

他每天一起床就在想什么时候能到六点五十,那条路只有他们俩的时候,她把话说给他一个人听。那一路桐花正好,童舟偶尔还会恶作剧地把花藏进他的口袋;她喜欢吃冰糖葫芦,所以他每天都会在口袋准备零钱。

又例如,为了跟她一起上学,封一屿每天都要早起十分钟等着,从猫眼看到童舟家开了门,再装作巧合地开门出去。

封一屿垂眸说:“演奏就不必了,你可以……站在我身边。”

对感情这么木讷的两个人总要有一个先迈出一步,好在两个人都默契地靠近了对方。

火车鸣笛声急促,童舟在站台外朝缓缓行驶的火车挥了挥手,耳边似乎还有封一屿最后说的那句“我是个俗人,眼里只看得见不起眼的小黄花” 。

他们不是分别,是刚刚才重逢。

编辑/颜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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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屿探险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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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屿裸露的肩胛,昭示着古朴的风韵,潮涨,或者潮落,稀松得如同肺叶里扩张的空气。浪声悠扬,樯桅林立,祖祖辈辈的目光,已将他们赖以生存的船舷撞击得朱漆斑驳,却依旧无法舍弃沉重的彼岸。对一块陆地的呼唤,来自母亲的襁褓,而我惺忪的睡态,如游鱼般自由,从季节的这一头,洄游到季节的那一头,如父辈般无怨无悔。

每一个日子,我们都匍匐着整理岛屿的礁石,在这方家园,我们阅读季节芜杂的细节,也担负着孕育和繁衍的重任,让我们的岛屿生生不息。于是,我终于读懂,哪怕只是一颗沙粒,历经风浪后也已经升华到了令人仰望的高度。

随风飞扬的日子,岛屿浸泡在不屈的汽笛声里。父辈的期望,始终根植在记忆深处,我努力让目光穿透大海,深深潜伏在蔚蓝之下,于是,那一座座美丽的岛屿,一茬茬滋长和岛屿一样憨厚的面孔。我的祖辈和父辈,用风浪洗涤粗犷的身影,他们生命的开始和结局,已经成为一种传说。

阅读岛屿,从每一滴海水开始。生命的崇高源自祖先的汗滴,每一声号子,以及遗留在海难的血痕。那方蓝色的土地闪耀璀璨的光辉,让我有理由坐在这里,为生命的某个章节,插上一束鲜花。

望潮花

港口碧绿的涛声,漂染了今晚那枚皎洁的月亮,那风平浪静的家园,掩藏了搏浪者的狂放。渔夫和号子,如海滩边那丛望潮花,在此刻的宁静中,已凝固成悬挂在天空的那轮恬静的梦想。

喧闹的白昼,已经被沉淀得如此安详;浪迹斑驳的征帆,在港口边憩成一丛丛雕像。是谁的目光,久久不愿移开,今夜的月色,被谱成了舷窗后那位老人一生经历的吟唱。曾经艳丽的季節,那簇绽放的相思花,在咸涩的海风里,被潮波一层层抚慰,如纷飞剥蚀的青春,一圈圈缠绕着年轮,却黯淡了你的渴望。

岁月的等候,磨平了你的期待,日子在无望的守望中日渐远去,而你再也回不到恋人的怀抱,相拥倾听那份浪声的悠扬。捱过多少个风雨日夜,你决定站成雕像,在她离开的路口,翘首仰望,期待在下一场明媚的春光里,依然会有你曼妙的身影,幸福地生长。

我的渔村

不管身在哪里,总抹不去你的身影,总回响着你的声音。在你的襁褓里长大,我就是一粒偎依在滩涂边的细沙——在浪涛上摸爬滚打,也由此读懂大海,读懂了岛屿,读懂了渔村的温柔和豪放。

那一湾浅浅的沙滩,栽种过我的欢笑和梦想;跃上碧波的那一方旭日,辉煌着我对明天的向往。我是一粒沙,海边的渔村是我的故乡,在母亲绵长的注视里,走不出那片澎湃的涛声!那里,每一枚细小的贝壳,都阐释生命存在的意义;每一串浅显的脚印,都能蓬勃为成长的理由。不管风雨,或者寒暑,我的渔村被呵护在一段文字里,也铭记在我的血脉中。

总是留恋那声渔归的号子,总是放飞那片鸥鸟的鸣叫,总是喜欢在暮色里,捡起礁石边几枚小小的海螺,那是这片沙滩的心脏吗?总是聚焦着我的目光,搏动着我内心的期望。

父辈的脚印,沧桑而沉重,在波浪里延伸成一群群游鱼。而明天的风暴,不再轮回昨天的故事,在先辈们低矮的墓碑前,一些沉默的语言如音符般闪烁,记载着一段段平凡的记忆。

日子,如同被季候洋流牵引的旋涡,咸涩的海风在我身边久久徘徊,伴随我走过渔村,和那些日渐老旧的记忆。海边人家,面对潮涨潮落,如同农夫面对起伏的麦浪,每一季渔汛归来,总有一些新生的生命,为渔村灌注蓬勃的活力。而那些来来回回的渔妇,织补着码头边的渔网,或是洗涤着丈夫的衣服,她们的每一个动作,总是展示怀抱大海的姿势。

面对港湾

岁月,凝重而粗犷,潮涨潮落间,祖先已经将基因植入了我们的血脉。面对悠扬的浪声、苍穹和自由的飞鸟,在漂浮着岛屿的海平线上,我们高昂起了头颅、高擎起了年轻的信念。在阳光复苏的季节,让我们黧色的肌肤,闪耀出大海的魅力,用我们有力的双臂,挽起一种声音——如春雷滚动,如惊涛怒卷!

曾经盛放过重重碱花的滩涂,如今已是千万吨级大港。历史开始注视你了——注视你崛起的光芒。生命年轻的年轮,开始滋长更加蔚蓝的期望。我们是水手,正为家园的繁荣解缆启航;我们是园丁,为了港口的兴旺修剪着波浪。平静的港湾已涂满粼粼金光,吞吻着海岸的,是几代弄潮人的智慧和担当。

江鸥翻飞,一双双强劲的手臂在赤裸的阳光下,联结成一丛丛坚实的铁锚。海蓝如染,托起温暖而柔软的朝阳,在耕海人油亮的脊梁上,映照出港口明天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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