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父母心小学(通用15篇)

时间:2023-12-18 作者:紫薇儿

优秀作文是在文学创作中最引人注目的作品之一,它能够给读者带来深刻的思考和感悟。我们选取了一些优秀作文,希望能为大家提供一些有益的指导和借鉴。

天下父母心小学(通用15篇)篇一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呀!”在有困难时,父母会伸出了关爱之手,和我一起排除困难,让我继续勇往直前。每当我看见父母感冒时,就想起了那感动的时刻。

有一天,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放学了,大雨把操场变成了小河。看着同学们一个一个被家长接走了,我心想:“妈妈感冒了,看来不会接我了。”我把书包放在头顶,准备往家跑去。刚一抬腿,看见了妈妈熟悉的身影。我飞快地向妈妈跑去。“妈妈,你怎么来了?你还在发烧呢。”妈妈笑着说:“这么大的雨,怕你淋了雨在感冒了。”我高兴的和妈妈一起往家走去。

还有一回,我在家写作业,妈妈由于加班,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妈妈回到家没顾上吃饭,就过来问我作业写的怎么样。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像“水”给我们这些“花朵”浇水。否则就会枯萎了、父母之情我一定会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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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父母心小学(通用15篇)篇二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今儿我终于体会到了。爸妈为了我能上中学,不是帮我去求这个,就是帮我去看那个。搞得自己疲惫不堪,三天两头吃不下饭,都瘦了好多。我心里是一阵阵的痛。

那天早上,听到自己考差的消息,我在学校里闷闷不乐,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回到家里,我终于忍不住了,泪珠一滴一滴的从我脸上滑落,一边哭泣着一边说:“妈妈,我、我要是考不上,会不会给你丢脸?”妈妈摸着我的头说:“傻孩子,谁没有失败过,妈妈还给你报了好多所学校呢。我们有的是机会,咱们不哭啊。”听着妈妈的话,我的心里又好受了许多。

第二天,我和爸妈一起来到爸妈一直期望我上的中学——台州双语中学。我们来到面谈室,按照序号坐到位置上。我当然是紧张不已——手心都出汗了。指导老师一声令下:“现在开始考试。”我的心才平静下来。

大屏幕上出现的题目,都被我迎刃而解。很快,我就把会做的试题全做好了。再去思索那些不会做的。可时间已经不够了,老师们喊着收卷,我勉强地写上了几题,就把试卷交上去了。

离开面谈室,我轻松了许多,虽然做得不是很好,但我觉得:不被录取也不觉得丢脸,至少我努力了。这样我就无悔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考完试之后的一天内,马上就传来了我被录取的“好消息”。爸妈都为我骄傲,但我却觉得我真正要感谢的是我的爸妈:要不是他们,我能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在这样的好学校展现我的才能嘛?不,在我学习的这条路上。父母是必不可少的,父母永远是孩子心灵的避风港。我相信,每个父母都是一样的。

天下父母心小学(通用15篇)篇三

从前,在一片树林里有两棵大树,他们有一个孩子——小树,树爸爸和树一妈一一妈一总是百般呵护他。

有一天,天空中忽然打起了响雷,紧接着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倾盆大雨,树爸爸和树一妈一一妈一立刻弯下腰,用他们那茂密的树冠挡在了树宝宝的头上,不让他被狂风吹,被暴雨打,因为树宝宝是刚长出来的,只要被狂风轻轻一吹,被大雨轻轻一打,就很容易奄奄一息,树宝宝舒服的待着,而树爸爸树一妈一一妈一却冷得瑟瑟发一抖。

倾盆大雨后,天边出现了一条彩虹,太一陽一又开始用火一辣辣的一陽一光照射着大地,树爸爸树一妈一一妈一虽然热得受不了,但为了树宝宝的安全,不让他热死,依旧弯着腰,守护着树宝宝,树宝宝有了树爸爸树一妈一一妈一的'保护,天天舒服的生活着,而树爸爸树一妈一一妈一却累得气喘吁吁。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树宝宝依旧没有长大。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树爸爸树一妈一一妈一不知道,是因为他们过分地呵护树宝宝,不让他受风吹雨打,不让他受日晒雨淋,才导致树宝宝不会长大,在现实生活中,不也正是如此吗?有的父母由于太过于呵护孩子,孩子遇到困难了,就想尽办法帮助他,却不知只有让孩子自己学会克服困难,才能让他真正的成长。

天下父母心小学(通用15篇)篇四

本来说一到星期五,人们的神圣时刻就来临了。同学们都会拿着大包小包,活蹦乱跳地回家。校门口车水马龙,家长们等着自己的孩子,见他们下来,连忙跑过去帮他们拿东西,一路嘘寒问暖。时而紧皱眉头,担忧地望着孩子那疲劳的面孔;时而眉开眼笑,拍拍孩子的后脑勺,赞扬孩子表现良好。初三的学姐学长们,在远处痴迷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自己的心也仿佛随着他们而离去。渴望自由的他们,却因为学业而被禁锢在学校了,整天在题海里战斗,离开父母,没有父母每天的.唠叨和关爱,心该是多么羡慕他们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许多家长心疼自己的孩子,千里迢迢地到来,只为看一眼自己的孩子,为他(她)做上一顿美味的食物。我从小就是一个不黏家的家伙,父母随处把我丢在别人家,我都可以生活好几个月。所以,我很少回家,周末很常呆在宿舍。那天,我刚抱着一大叠资料回到宿舍,一个穿着米黄色衣服的阿姨就来问路。她礼貌地敲了敲门,有点虚脱的说:“请问九(9)班宿舍楼在哪里?”我把她端详了一番。有点凌乱的头发紧贴在额头上,随时寒冬腊月,但仍能看见她额上那晶莹的汗珠,沧桑而有点苍白的脸上分明地写着“疲劳”两个大字;两瓣嘴唇有点干枯,可能是太累了。她两只手都提满东西,提着东西的手指由于血液流动不顺畅,已经变成了深紫色;要也被沉甸甸的东西压得有点弯拱。

我有点于心不忍,小跑过去帮她提了手里的一些东西,一边对她说:“九(9)班就在我们上面,不过现在他们还在上课,没那么早回来哦。”我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一边请她坐。阿姨脸上写满了失望,呆望着勉学楼那边,喃喃地问我:“那还有多少分钟下课啊?我想见见孩子。”我摸摸表,看了一下,老实地回答她:“还有20分钟,你在这里等等吧。“阿姨突然站起来,低着头边放好手上的食物,边拜托我:”我不等了,孩子她爸还在下面呢!麻烦你帮我拿给她行吗?这里有水果,你可以拿些来吃,请你一定要告诉她,把这饭吃完了。“我重重地点头。看着阿姨忧心离去的背影,又看着桌子上满目琳琅的食物,我不经叹了口气。盒子里的饭菜传来诱人的香味,让人垂涎三尺,可以想象阿姨花了多少心思在做啊!

我正收拾着,一个米黄色的身影突然腾了过来。我惊讶地抬头一望,爱意隔着窗傻乎乎地对着我笑。“我不放心她,想看她一眼,一眼就好了。”阿姨仿佛知道我心里想什么,自己回答了。她站在走廊里,劲厉的风打在她脸上,两腮的头发胡乱地飞了起来。我在屋子里,也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把链子往上提。我几次叫她进来等,她总是微笑地回答我:“不用了,我怕孩子不知道我在哪里,我想第一眼就看到她。”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仿佛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好不容易,放学铃响起了。操场上初三及格班级的跑步训练声和体育老师的喊叫声,哨声混在一起,好像早晨喧闹的市场。“终于放学了!”我心里莫名地想着。再担心地望了望走廊里的阿姨。她顾不上身体的寒冷,踮起脚尖,双手扶着廊子,探出头去努力寻找自己孩子的身影,然后又急切地转头盯着楼梯口,一听到脚步声,整个神经都绷紧了。看不到自己的孩子,阿姨像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她又回过头问我,我连说快了快了。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有把握。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声清脆的“妈妈”,把阿姨逗得灿开了笑脸。

父母的爱永无止境,多回家看看父母,陪陪父母,要知道:

天下父母心小学(通用15篇)篇五

父母是天下给我们生命,给我们幸福的人,也是给我们痛苦的人,让我说说为什么我这样去说父母的心。

让我先说一个真实故事。有一位女孩今年上初中,学习很好,是班级中好学生。女孩快毕业了,没想到女孩的痛苦来了。她的父母要离婚了。女孩的压力很大,也没有心情去好好读书了,女孩决定去工作。就这样女孩走了,父母也离婚了,就因为父母的痛苦,也给了孩子,父母都感觉我给你生命,让你慢慢的长大已经不错了。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给了她生命,却也给了她痛苦,离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情。你们既然要了孩子,就的也听听孩子的想法。你们只想自己的感受。却忽略了孩子。都说天下父母心,父母的心在哪。

他们只知道给我们生命的希望,却没有给我们幸福完整的家,那还不如不要我了,我们也不会难受、痛苦。

天下父母心小学(通用15篇)篇六

就在几天前,我到电影院看了一部催人泪下、感人致深的电影——[下辈子还做母子]。

剧中讲述了一个身患绝症却意志坚强的小孩小迪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在他短短的生命之旅中,与病魔顽强斗争,并在学习上取得巨大成就的故事。小迪取得的这些成绩,是与他的父母对他的深切关爱、悉心照顾分不开的。是他的父母,为他鼓起生活的风帆。

特别是小迪的母亲,为了有钱给小迪治病,她不惜劳苦,去送花、去做家教;为了给小迪留下一线生机,她不惜四处奔波,寻觅良方;为了小迪生命的安全,她不惜以身范险,为小迪试药。是她,给了小迪一个丰富多彩的生命;是她,塑造了一个人残志坚的孩子。小迪的母亲是多么伟大!

世界上有种种情感,可有哪中情感能于比天高,比海阔的亲情相提并论,亲情是中国乃至世界历史上最伟大的感情。“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古人的诗句中体现出了深深的.母爱;而朱自清的[背影]中则使我感到了父爱的伟大。

小主人公是不幸的,可恶的病魔夺走了他幼小的生命;他又是幸运的,他拥有爱他的父母,他的生命多姿多彩。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他父母的关怀。

父、母爱是伟大的,我们都应该为自己能够的到父母的关心爱护而感到欣喜,也应该寻求着如何去回报父母对我们的爱。而有一部分人却不懂得去享受这份爱,更不用说回报了。他们和小迪比起来算什么呢?小迪只有区区11年的生命,却比那些活得比他更长却不懂得珍惜的人过得更充实,更有意义。在死前,他的愿望是什么?朋友,你想到了吗?活到60岁,这便是他——一个11岁少年的——遗愿。他为了什么?不是为了自己可以活的更久,而是为了回报自己的父亲,自己的母亲。小迪,一个多么伟大的孩子啊!

从小到大,我们在父母的羽翼下成长,没有风雨只见雨后彩虹;没有惊涛骇浪,只有莺歌燕舞;没有杂草荆棘,只有青青乐园。无偿的索取供养我们长大,而长大后,我们却吃水忘了打井人,忘了感恩,丢了回报。面对父母千里家书的期盼是无声的回应,面对“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细致是黯然的冷漠,面对无私无畏无穷无尽无需回报的付出是“理固宜然”的照单全收,概不退还。

对沿街乞讨的老人,或许你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但你是否有过这样的疑问,他们的儿女呢?古人言:养儿防老。但可怜的父母付出一切却孤自终老。要知道,今日的父母就是明天的你我。当我们垂暮之年坐在电话旁时是否会想起我们的父母?是否悔恨当初自己对父母的不闻不问?是否想起父母常唱的那首[常回家看看]?将心比心,醍醐灌顶。

孝敬老人,赡养父母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作为龙的传人,此时此刻,我们当懂得应该做些什么。只是一封信,一个电话是远远不够的;只是物质金钱上的满足更是相差甚远。孝敬父母不是市场上的买卖公平,等价交换,因为父母给予我们的是世界上最珍贵的情感:爱。所以请不要让父母心可怜,再让父母久等,带着爱常回家看看吧。

天下父母心小学(通用15篇)篇七

我和同学去逛街。看见了一种小玩意儿,上面是一个字的,可以挂在手机等地方,那个摊上有好多不同的字。突然,我看见了一个“微”字(妈妈的名字),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闪出来:给妈妈买个,妈妈一定会很开心的!于是,我就把这个买了下来。

回家的时候,我对妈妈说:“妈妈,送你的!”说者,我把哪个小玩意儿递给了妈妈。妈妈笑着说:“我好感动啊!”虽然妈妈的这句话看上去像开玩笑似的,但我能看出,妈妈是真的很感动。

妈妈为我付出了多少代价?而这个小玩意儿是多么的渺小,妈妈也只要我为她做这么一件小小的.事,就满足了。

天下父母心小学(通用15篇)篇八

当看完一部影视作品后,这次观看让你有什么体会呢?这时我们很有必要写一篇观后感了。观后感你想好怎么写了吗?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天下父母》观后感,欢迎大家借鉴与参考,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今天下午,班主任给我们看了山东电视台的《天下父母》栏目的《大导演和老妈妈》,讲的是著名导演翟俊杰和他妈妈之间的事。看完以后,我感触颇深。

翟俊杰导演是国家一级导演,他导演了很多战争题材的电影,像《血战台儿庄》《共和国不会忘记》《大决战》《长征》等作品。他是那么大的导演,还是一位六十余岁的老人,确是公认的大孝子,他的孝道事迹震撼人心。他说:“我今年63岁,我的老母亲86岁,我这样的年纪,回到家,还能喊一声妈,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翟导演的工作很忙,但只要有可能,总要回家陪陪母亲,陪母亲说话,给母亲洗脚,剪剪手指甲、脚趾甲。他不但自己这样做,还把这项工作交代给弟弟妹妹,传承给孩子。当有人以赞叹的口吻说起这些事时,翟俊杰却很不以为然。他说,“我做的一切确实算不了什么。当老鸟老得在窝里不能出来找食时,小鸟还知道叼个小虫子反过来喂老鸟,何况我们人呢?”

在拍《大决战》的时候,翟导演把母亲接到了他那里,让他妈妈看他工作,并和他妈妈共住一个屋。那时候正是夏天,每天他妈妈都会在家里熬绿豆汤,煮好后凉一会儿,再放到保温瓶里,给他和他的同事送过去。每次翟志刚喝到他妈妈亲手熬的绿豆汤,他心里就感到特别温馨。

翟导演还有一个他最珍贵的东西,那就是用一小瓶的母乳。经过了三十几年,母乳都已经成了血液一般的鲜红色,我心里被深深的震撼了。乌鸦会反哺自己的父母,羊儿会跪下吃奶,何况是我们人呢?翟志刚说过:“我今年63岁了,回到家还能叫一声妈,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想到自己有时候还对妈妈乱发脾气,我感到很惭愧。

记得有一次,我妈妈不小心把我最喜欢的杯子打破了,我便大发雷霆,跟妈妈大吵了一架,还狠狠的把门一关,独自在房间里生闷气。不管妈妈怎样讨好我,我都一脸的不高兴。无奈之下,妈妈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我才消了气。

我这样对待自己的妈妈,真是不应该啊!妈妈把我苦的抚养成人,而我是怎么对待自己的母亲呢?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好好对待自己的母亲,在她劳累时为她捶捶背,在她口渴时为她倒一杯水,在她开心时陪她一起欢笑……我不能够再向妈妈乱发脾气,就算是妈妈有错在先我也应该等她消气后再解释。

天下父母心小学(通用15篇)篇九

谈起父母对自己的爱,人们都会情不自禁地叹到:“可怜。”

我的爸爸妈妈也不例外,对我的爱像涓涓细流,缓缓地送我前行。一次,我同爸爸妈妈到解放碑给爸爸买衣服,路过新华书店,我提出要买书,由于我喜欢的书太多了,竟一口气选了十多本,每一本都让我爱不释手,我真想把这些书全买了,可又觉得太贵了,便又放回了几本在书架上。这时,爸爸看见了,急忙走过来说:“你喜欢就全买了吧!”付钱时,收银员阿姨笑着对我说:“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真大方,一口气给你买了三百多元的书。”听着阿姨说的话,我心想:一定不能辜负爸爸妈妈对我的希望,好好学习,以优异的成绩来报答他们。

走出书店,钱已用得差不多了,爸爸的衣服没买成。路过肯德基店门口时,我看见该店的服务员正在邀请小朋友去跳舞,我也情不自禁地走到队伍中间跳了起来,跳完后,服务员叫我们每个人去领了一份礼品,领完后,爸爸妈妈就带我回家了。我很快就忘了这件事,可爸爸妈妈的心里好像欠了我什么似的,觉得我跟着跳了大半天的舞,而最后没有去吃肯德基,心理非常内疚。星期天,又专门带我去吃了一次肯德基,看着我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爸爸妈妈满意地笑了。

父母对儿女的爱像柔和的春风,像温暖的阳光,像大地哺育种子,不求回报,可怜啊!

天下父母心小学(通用15篇)篇十

《中国青年报》曾刊登过《古老而永恒的丰碑》这样一篇文章,文中写在贵州发生的缆车事故中,缆车以疯狂的速度坠落,在撞击地面的一瞬间,潘天琪,贺艳文夫妇同时举起两岁半的儿子。夫妻双双遇难,而他们的儿子却安然无恙。

生活,仿佛是一部读不完的书,书中充溢着各式各样的爱,然而最珍贵的,无外乎是父母的爱。

其实爱并不简单,它需要勇气和行动,只有一个人的勇气与行动聚成了结晶,才会产生爱。

爱是什么样的呢?“爱是睡在妈妈的怀抱里。”这是孩子在世间感到的最初的爱。

父母的爱是最纯的,没有一种服装比爱更合身,没有一种服装比爱更迷人。没有太阳,花朵不会开放;没有爱,生活不会精彩。用我们真诚的爱去理解回报父母吧!可怜。

天下父母心小学(通用15篇)篇十一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是严厉的,母亲是温柔的。

记得那是三年级下学期的一次模拟考试,我心中特别有把握的对爸爸妈妈说:‘这次考试的题目太简单了,尤其是数学我绝对能考到95分以上,你们就放心的等我的好消息吧!’父母听了都特别高兴,就给我做了很多特别好吃的东西,我的心里也特备高兴。可是,等到那天老师发下卷子的时候,我傻眼了。怎麽才考了86分呢?我怀着一颗不安的心情回到了家。把卷子让爸爸看,爸爸很高兴的接过了卷子,一看就跟我急了,气冲冲的对我说;‘你不是很有把握的吗,这是怎麽回事?‘我的头也不敢抬的说:‘我也不知道的,可能是我太粗心了,太大意了吧!我下次一定仔细点。’爸爸急了,你每次都是这样,一说你你就注意,可总是改不了。这时候妈妈走了我过来,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说:‘下次一定要努力点,仔细点,我相信你一定能考好。’我当时心里非常难受,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考好。果然,在下一学期的考试中,我终于考了一次优异的成绩,在全班的成绩,排到了前五名。

其实父亲的严厉也好,母亲的关怀也好,他们其实都是父母的爱。在爱的鼓舞下,我向前行驶着人生的小船。真是可怜呀!我永远爱我的爸爸妈妈。

天下父母心小学(通用15篇)篇十二

【前情提要】小升初考试一直牵动着父母们的心,欧阳采采的妈妈米颖也不例外,经过精心的对比考量,加上女儿的努力,采采进入了一所理想中学。采采的同学们,不管是学霸、学渣,还是擅长各类兴趣技能的同学,似乎都与父母有着难以言说的纠葛和矛盾。而那些性格各异、身份背景不同的妈妈们在对孩子的教育上各显其能,却也迷雾重重、难题不断。他们能否在这段修行中成长?孩子与父母的心结能否打开?请继续阅读袁远的长篇小说《天下父母》。

第三章。

33。

元宵节过后,风,一日比一日地轻了,眼见着红梅花开了,白梅花开了,茶花和贴梗海棠被回暖的地气一烘,也开了。这城里梅树多,尤以红梅为最,街边、街心、绿道两旁、住宅院里,遍植。料峭早春时节,轻风一吹,开得如烟似雾。过几天,嫩黄的迎春花才含着笑,加入盛开的阵营,在长长荆条上,噗,打开一朵,噗噗,再打开两朵,转眼开成一条条鹅黄小瀑布。紧跟着,玉兰花、樱花、桃花、梨花、紫荆花、杜鹃花、垂丝海棠竞相开放。

二月下旬,学生们开了学。

开学两周不到,宋丽华接到儿子班主任于老师的电话。

于老师说,杨尊在课堂上和同桌讲话,被点了名。他们不是第一次被点名,一次在政治课上,一次在数学课上,这次是第三次了,在英语课上被点名。

于老师说,小孩子课堂上偶尔管不住自己,是有的,她已跟杨尊谈过话,打这通电话来呢,目的是让宋丽华了解一下情况。

当晚,她审问杨尊,审出来的是,那苗知禾在跟杨尊讲她写的小说。宋丽华一拍巴掌:“她讲你就听啊?你没脑子啊?”跟着问:“你有没有跟你们于老师说,是她在影响你?”

“是我问她的,”杨尊垂下眼皮,“我问她在写什么。”

宋丽华哼一声之后,下达指令:不许再跟苗知禾说话,当旁边没这个人。

“做得到不?”见杨尊没有积极响应,宋丽华追问一句。

杨尊点点头。

谁知道,到下一周,杨尊和苗知禾再次被数学老师点名,还双双被叫到老师办公室做检讨。

宋丽华得知消息,大为恼火。然而见到儿子的时候,她倒是笑眯眯的,笑眯眯问怎么回事。问完怎么回事,就要給刘梅玉打电话,拿起手机,又改了主意。次日中午,她午饭都没吃,直接开车到刘梅玉上班的地方,一个电话,把刘梅玉叫了出来。

这天恰逢降温。原本轻俏绵柔的风,一降温,陡添几分狠劲,又刚猛,又凌厉。从商场走出来的刘梅玉,一头在小店烫出来的难看卷发,被风吹得翻扑。宋丽华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对刘梅玉道:“苗知禾妈妈,我们都忙,今天风又大,话说多了会肚皮痛,我就不绕圈子了。你知不知道昨天我们两家的小孩又被老师点了名,还被叫到办公室去做检讨?我儿子以前可没享受过这种待遇。我的儿子我了解,他心善、性格软,容易被人带着跑,我是狠狠批评过他了,我也希望你好好说说你女儿,不能让她再犯纪律,让他们再被老师点名了,光彩呀?”

刘梅玉一张脸沉下来。

宋丽华原是不想得罪人的。刘梅玉这个家长,她是看不上的,又没学历,又没身份,可就算看不上,她也不愿得罪。不过一见到刘梅玉,她忽地有了新思路,那就无所谓得不得罪了,彻底得罪了才好!于是她继续不客气地对刘梅玉道:“苗知禾妈妈,你之前有没有说过你女儿?是不是说得不够?女孩家话多,你女儿又爱写个小说什么的,准保话更多,我请你转告你女儿,她有话找别人说去,好不好?”

刘梅玉脸色发青,说出来的话叫宋丽华听着刺耳,她说:“杨尊妈妈,课堂上说话不是一个巴掌拍得响的事,我的女儿我会管教,你只管叫你儿子不要说话就好了。”

宋丽华回道:“说话不要带情绪。这次的事我问得清清楚楚,是你家女儿挑的头,是她鼓捣着我儿子说话,我刚才说过,我儿子心善……”

她话未说完,刘梅玉道:“今晚回去我就问我女儿,要真是她挑头说话,我打烂她的嘴!”

刘梅玉一抬屁股,走了。

宋丽华“唉”一声,兀自讪讪道:“啥态度啊。”讪讪完,打道回府。她之所以对刘梅玉说话毫不客气,就是要给对方压力,让她恼怒之下去找于老师,要求给两个小孩调座位。宋丽华自己已向于老师提过调座位的事,但于老师并未痛快下决心。

宋丽华盘算着等三天,若于老师仍无动作,自己就要去找一找她了。那于老师有点文艺调调,上学期、这学期一开学,都给学生来了个什么开学致辞。致的啥辞呢?宋丽华听杨尊复述了一两个句子,听得句子里满是什么风啊,种子啊,还有什么思想啦,独立人格啦这样的词汇。虚头巴脑的。

这天下班她到家,该比她早到家的杨尊却没回来。一等不回,再等不回,打了杨尊父亲的手机,回说,在路上了。

宋丽华下楼去迎儿子。出了院门,往前走几步,见杨尊背着书包过来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宋丽华心头起疑,待杨尊走近,就问他今天怎么回来晚了。杨尊不答,仰脖子向她问道:“妈你昨天去找苗知禾的妈妈了?你对她妈妈说什么了?”

“咋的了?”

杨尊说:“就因为你昨天去找苗知禾妈妈告状,她妈妈昨晚上打了她!”

宋丽华呵呵一声:“她妈打了她,不得了了?天要塌了?把她打死了?看你急赤白脸的样子!又不是我让她妈打她的。”

杨尊急得一个字也说不出,连跺两下脚。宋丽华恨铁不成钢,这算个什么事!正要调教儿子,杨尊又说:“就因为你昨天去找苗知禾妈妈告状,苗知禾挨了打,气坏了!”

宋丽华再一个呵呵,问:“然后呢?”

“她就沖我吼啊。”

宋丽华明白了,这俩小孩是干仗了。不用详问情况,宋丽华猜到杨尊会落败。她这儿子,几时会跟人吵架?她冷笑一声,道:“那女孩挺泼的呀!你呢,就傻乎乎站在那儿听她吼?”

“后来,”杨尊像做错事,低下头去,小声说,“我也跟她吵了。”

因他俩吵架,放学后被于老师留了下来,这才晚回。宋丽华没问于老师说了什么,怎么处理的,先问:“你跟她咋吵的?”

杨尊咬咬上唇,又咬咬下唇。

宋丽华说:“她肯定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说了什么?”

杨尊语调里没一点宋丽华期待的斗志,嘀嘀咕咕说:“她说下回要是见到你,她要吐你口水。我说‘你敢!我们就吵起来了。”

宋丽华拍了一下杨尊肩膀:“好儿子,做得对!有人攻击你妈,你就得反击!”

杨尊非但没有受到鼓舞,反而说出一句叫宋丽华气恼的、自灭志气的话:“妈你能不能——能不能跟苗知禾的妈妈道个歉?”

“胡说!”宋丽华道,“嘿,你这小子,倒会拿你妈做文章!你妈又没做错什么,昨天我跟那苗知禾的妈说话,不过口气硬了点,并没把她怎么样,你让我去道歉?你妈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杨尊眼里猛地含了泪水。宋丽华是了解自己儿子的,正因为了解,她才不会依着儿子,答应他的可笑要求。这怂小子,总以为示弱就能换来天下太平,傻呀!她拽起儿子的手,说:“走,先回家吃饭,吃了饭再说。”

34。

宋丽华找上门来兴师问罪,把刘梅玉气苦了。一是气宋丽华的咄咄逼人,更气苗知禾的惹是生非。当天回到家,刘梅玉一嗓子把苗知禾喊过来,劈头给了她一掌,打在颈窝,打得挺重。苗知禾吃痛喊一声,怒问:“干吗打我?”

刘梅玉再一个巴掌打过去,打罢,心尖子也疼,却不顾疼,气咻咻道:“你妈是个没身份没地位的人,可也是个要脸面的人!你妈几十岁的人了,就因为你,人家找上门来戳鼻子戳脸!苗知禾你想想!都是当家长的,为啥我该被人家家长指着鼻子训?苗知禾你是要气死我呀!”

苗知禾竟一副比她还恼火的样子,扯着嗓子问:“杨尊他妈对你说啥了?”

“她能有好话?”刘梅玉怒不可遏,“她专门跑去找我你以为是为了对我说好话?”

“那她来找我啊!”

“你!”刘梅玉大喝,“我是你妈!她不找我她找哪个!”

苗知禾说:“她不跟你好好说话,不尊重你,你就呸她!”

“你逞什么英雄!在这里厉害!你厉害,考试考好点!你学习差、考试差,你以为我光荣?我在别人面前就低人一等!”

苗知禾“哇”地哭了,边哭边喊:“我考试考不好咋了?不等于低人一等!为啥你不能挺直腰杆?这世上人人平等!”

刘梅玉恼也不是,笑也不是,说:“放屁!啥叫人人平等?你不好好把书读出来,你就是人下人!你妈这辈子就是现成的教训!你妈没本事,那是小时候没条件好好读书,你不一样,就算我们家穷,也没穷着你!你再不好好读书,将来你还得走你妈这条受气路!”

天晓得,转过一夜,这丫头去到学校,不知收敛不说,还跟那个女人的儿子大吵一通,搞得事态升级,被班主任老师叫到办公室面斥。其实不是斥,是严肃的谈话。不管是啥,老师很不高兴是真的,两个小孩是在学校课间时间吵的架,吵得上课铃响了也不回教室,吵得整幢楼都听到了。刘梅玉得知情况,又气一个怔,再次狠训女儿,苗知禾却不服:“吵他算是轻的,恨不得踢他两脚!”

刘梅玉气得喊:“你少给我张狂!你有志气,学习上咋不争点气?再给我惹事情,你试试看!”

话是这么说,对于苗知禾跟那女人的儿子吵架,刘梅玉并不十分生气,相反,还有些暗暗地解气。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做人就得厉害些。可话说回来,光是气性大有何用?没本事,气性再大,照样吃瘪吃亏。她正想跟女儿讲这番道理,苗知禾鼓着眼睛说:“我不想跟杨尊吵的,主要是他妈坏,我就想骂他妈!”

“你还没完了!你……”

“冤有头,债有主……”

“屁话多!去洗手吃饭,吃了饭赶紧爬回你房间做功课!”

刘梅玉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摞数学练习题册,丢给苗知禾:“今天的作业抓点紧,做完了做这些题,每天起码做三页。”

苗知禾眼睛一下就瞪了起来:“啥呀!”

还给我瞪眼睛!刘梅玉唰地也把眼睛瞪圆了。

苗知禾翻了个白眼:“暗无天日啊。”

开了晚饭,苗知禾坐在桌边,吃得没滋没味,筷子头拈几粒饭,要吃不吃的。刘梅玉心里歉疚,她不是没打过女儿,但很多年都没打了。他们小门小户,再是家境寒素,女儿也是掌上明珠。她从菜盘里搛了两大片盐煎肉,放进苗知禾碗里,是个道歉的意思。苗知禾却不买账地说:“别给我搛,不想吃。”

刘梅玉没好气地说:“好菜好饭你不吃,你要干吗?要上天?”

苗知禾不理,依然懒心无肠的样子,几粒饭送进嘴,牙尖慢条斯理地碾,碾。刘梅玉看不得这样子,张嘴一句训,苗知禾脾气不小,冲她嚷道:“你就知道对我凶!就知道说我!”

“我是你妈,我不说你我说谁!”

“你!”苗知禾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你们这些大人,是世界上最不讲道理、最可笑的人!”

“胡说八道!”刘梅玉气得不轻,“你是不是还想挨打!”

“有本事你别打我!”苗知禾梗着脖子,跟她眼睛对眼睛,“打小孩算什么本事!”

“就是没本事我才打你,打你就是为了叫你长本事!”

“胡搅蛮缠!”

听了这几个字,刘梅玉尚没笑出来,她公婆——苗知禾的爷爷奶奶先笑了。这天的晚饭,像平日多数时候一样,她丈夫在加班,没回来,只他们四个人吃。苗知禾奶奶一边笑,一边两头劝,叫她不要气,叫苗知禾不要没上没下。苗知禾爷爷也开了腔,对孙女说:“你以后也要长成大人的呀,等你成了大人,你就知道大人不容易了。”

苗知禾道:“就算我以后成了大人,我也绝不生小孩,绝不当妈,我不当一个讨厌的人!”

刘梅玉目瞪口呆。

35。

一夜之后,天色放晴。即使不放晴,一夜好梦之后的宋丽华,也会满血复活。

于老师就要给杨尊和苗知禾调开座位了。如此来看,两个小孩一场吵,是坏事,也是好事,所以说天底下没有绝对的坏事。不过,跟苗知禾座位分开后,杨尊又跟谁同桌,跟谁前后桌,这是有讲究的,要是换成跟另一个问题学生同桌,宋丽华觉得也不好。

若是换到跟林逐月同桌,那就更糟了。

林逐月这个女生,问题多多。早先,她没显露出多大毛病,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也没长三只眼,也没长两只角,时间稍长,全露了馅儿。迟到、旷课、作业乱写,把老师气得不轻。熙和这样的重点学校,高标准严要求是传统,岂能允许学生乱来。然那林逐月是块牛皮糖,老师办法用尽,收效甚微。宋丽华听杨尊说,班主任老师三天两头把林逐月喊去办公室,喊去是批评她呢?惩罚她呢?还是谈心呢?不知。各科任老师课堂上对她耳提面命,课堂外给她加开小灶;老师三番五次请家长,可惜种种手段,皆白费工夫。林逐月的父母是离了婚的,听说她那个妈完全管不了她,她那个爹呢,宋丽华打听过,是个诗人,在本地还颇有名气哪。诗人也算个职业?是不是个职业的,宋丽华并不太关心,她了解到的是林逐月那个爹基本不管她。

从上学期开始,林逐月考试接连创出新低,上学期期末考试,历史一科的分数,竟然低于一直在班上垫底的龚澄晨。

龚澄晨也是儿子班上的一朵奇葩。自打进入熙和,无论大小考试,几乎所有科目她都是班上垫底的,垫得死心塌地,垫得不屈不挠,倒数第二名的分数都要高出她好大一截。要考得比她差,还真非易事。据说龚澄晨父母为女儿请了三个家教,不是一个两个,是三个!这都过了一个学期了,龚澄晨依然跟不上學习进度。

龚澄晨这么拙,倒不是她智商有啥问题,原因只有一个,她小学读的是私立学校,那学校实施的是快乐教育,以玩为主,学习为辅。龚澄晨快乐了六年,进了初中,自然要埋单。

宋丽华偶不也纳闷,龚澄晨爹妈为何不给他们的女儿办转学呢?转到国际学校去嘛,竞争总要小一些。以龚澄晨的水平,除非回炉重读一遍小学,否则在熙和这样的学校,就算爹妈给她请了三个家教,她也难以翻身。国际学校收费高,但对于龚澄晨父母算个啥!龚澄晨父亲是开药店的老板,开的还不是小药店,人家开的是连锁药店,那是什么身家!龚澄晨,富家女嘛。宋丽华对富家女没意见,相反,富家孩子做儿子的同学,好事啊,何况龚澄晨那女孩,长得洋娃娃似的,言谈举止也招人爱,一点没有富家孩子的跋扈劲儿。但宋丽华心里想,儿子跟龚澄晨做同学没问题,做同桌则不行。

昨儿晚上,宋丽华给于老师打了个电话,替儿子检讨,检讨中自然要声明,杨尊是被迫吵架的。“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有错!他一个班干部,咋那么沉不住气呢?受点气就受点气呗,一冲动,这不,闯祸了!老师批评他是对的!我也狠狠批评了他,杨尊这一点好:听得进批评,我的儿子我了解,他会引以为戒的,这个请老师放心!总之,我得替他再次向老师道歉!于老师要给他们换开座位,我特别赞成,坚决拥护!”

跟着问于老师准备怎么换座位,听于老师说还没考虑好,宋丽华马上说,明天她去趟学校,面见老师,跟老师当面交流。

幸好她来了。于老师的主张,还真想把杨尊调换到与龚澄晨同桌。龚澄晨的现任同桌是谷励,于老师考虑的是,谷励不爱说话,让他与苗知禾同桌,正好以他的寡言,制约苗知禾的多话。

看得出,于老师明白她的心思。她呢,不好直说嫌弃龚澄晨,只得觍着面皮,赔着小心,一再恳求于老师再考虑考虑。

世上的事,功夫到家了,少有不成的。不知于老师是被她缠磨得烦了,是不想跟她耗时间了,还是被她当妈的一片苦心触动了,反正,最终宋丽华如愿以偿,于老师又调了一下,把杨尊调换到与丁昕怡同桌。

宋丽华内心那叫个得意!回头对儿子说:“往后不要跟苗知禾有任何交集,还有那个林逐月,你也躲远些,班上那么多同学,够你交朋友的了。”

进入三月,植物的气息盛大无边,有花香,有草香,有嫩芽,有新叶,清香滚涌,生机勃勃。这盈动而美好的气息里,宋丽华心情舒爽,她本就是个自带电源的人,干吗心情不好?却不期然发现,这两天杨尊放学回家,状态很不对劲儿,像被人打了一闷棍,话少了,笑也少了,这是咋回事?宋丽华的脾气,看到就要说,不解就要问,便在晚饭后拉过儿子,问询出了啥事,杨尊回说没事。没事才怪。宋丽华干脆直问:“是不是有同学说你什么了?”

杨尊不点头不摇头,也不说话。

宋丽华问:“是谁?说你啥了?讲出来我听听。”

杨尊哭丧着脸,说:“他们都不理我了。”

“谁们?为什么?”

杨尊又闭口不言。

宋丽华问,是不是苗知禾搞的怪?

杨尊脖子上像挂了秤砣,脑袋半垂着,还是不说话。

宋丽华嗓子里呵呵两下,说:“她本事大啊!是她煽动同学不理你的?我去找你们于老师反映情况!你们于老师管不了的话,我大不了再去找苗知禾那个妈。”

“你不要去!”杨尊突然吊高了嗓门,“就是因为你去找了苗知禾的妈妈,我们同学才不理我的!”

宋丽华惊奇堆上脸颊,霎时明白过来,笑问:“你是怪你妈给你帮倒忙喽?”

杨尊摇头,再摇头。

儿子这动作,让宋丽华心里舒坦了。她冷笑一声道:“不要怕儿子,你相信我,你那些同学不会冷落你多久,只要你强大,他们就会巴结你。人都是势利眼,欺软怕硬的。你要是显得软绵绵怕兮兮的,他们会越发孤立你!相反,你要是强硬些,别当回事,他们就没招儿了。你只管走着看,看你妈说得对不对!”

36。

春天的天气总是调皮的,气温忽高忽低,忽冷忽热,忽雨忽晴。近些年,越发调皮了,有的年份,三月上旬的气温会一蹿蹿到二十四五摄氏度,这哪是春天呢?简直就是入夏了嘛;有的年份,三月暖,四月寒,好像两个月份彼此错了位;还有的年份,整个三月,气温都在荡秋千,一日冷,一日热,循环不已,故意逗人玩似的,叫人不好穿衣服。

今年三月的气温便是如此,冷热不均,打摆子似的,衣服薄厚得随气温走,几乎日日不同。米颖每天关注天气预报,每晚把女儿和丈夫次日要穿的衣服备好。如今的小孩个子蹿得快,采采去年还能穿的衣裤,今年穿着就偏小了。

中午一点半,采采上学出门后,米颖靠在沙发上睡不着,干脆打开手机,上网给采采买衣服,顺带也给自己买两件。过去跟小安做邻居的时候,小安多次说她,衣裳太简朴了,色调太单一了,名牌太少了,奢侈品一样没有。小安说,又不缺钱,干吗不穿点好的?小安说,高级衣裳即使穿不了两次也要有;有跟没有,是两回事。但米颖给自己买衣服,还是买得少,买的时候,照样走平民路线。她一无什么隆重场合要出席,二无多少社交要扑腾,穿那名牌给谁看。自己穿得舒服,看着顺眼,以她的标准就很好了。

说到小安,这女子并未如米颖想象的那样,在米颖搬家后频繁打来电话。非但不频繁,还把她给忘了一般,去年下半年,一个电话也没有,直到春节前才打来个电话,话也没说三两句,只说找时间约茶,却再无下文。

人是念不得的,米颖脑子里想到小安,小安的电话就来了。

米颖接起电话,两人一顿说笑。小安语气欢快,米颖问她在忙啥呢,小安说忙啥呀,还不就是上班下班过日子。“我就盼着念着,哪天像你一样,跟朝九晚五说拜拜,啥也不忙。我就是个没用的人嘛,干吗要我忙啊,我天生适合当废物,为啥不给我安排这样的命运啊!”

把米颖笑的。米颖说,不急不急,是你的终归是你的。“终归?”小安说,“那是啥时候?等我老的时候?那我不等于被辜负了吗?”

两人又一顿笑。米颖待要问一问金妮,小安先说到了金峰。小安说,金峰跟人合伙开的店,看样子是开稳当了,金峰和他那个老大哥,眼下正筹谋着开分店呢。米颖说好啊,这就好,心想难怪小安心情好。小安接着问米颖,有一年采采皮肤上生春癣,用的什么药?原来金妮也生了春癣。米颖说了药名,问金妮现在怎么样。小安语气更欢快了,说金妮状态很好。“那丫头打住校之后,变了个人似的,学习自觉了,以前到了周末啦,假期啦,除非她心情好,否则不拖拉够了,她哪肯去摸作业本。现在周末回了家,先做作业,还主动要求我给她报补习班。还比过去懂事了,挺会照顾自己的,每次回家来,都会把下周要穿的衣服,要用的东西,每天的零食水果,自己备得齐齐整整。”小安笑起来,“我真的好惊讶,这丫头是吃了什么仙药吗,突然来这么个华丽转身?有两次做梦,梦中我都惊讶,这不是梦出来的吧?”

听小安这么说,米颖也不免惊訝,转念一想,小孩子原本弹性大,金妮肯定是有自我管理、自我照顾的潜质的。把这话说给小安,小安却是一叹:“其实我心里不踏实,总担心这是昙花一现,说不准哪天,那丫头哗啦一下,又变回去了。是不是我忧患心理太重了,过不来太平日子?”

小安说:“我这也不是杞人忧天。小孩们的叛逆期快来了,都说十三四岁是叛逆高峰期,一叛逆,直接成魔王,说不得,碰不得,莫说没法沟通,还有弃学的、离家出走的,还有乱来的,各种乱来,想想我就头皮发麻。”

“不要自己吓自己,”米颖说,“未雨绸缪是好的,犯不着紧张得头皮发麻。”

说话间,米颖手机“嘟嘟”响了几下,提示有电话进来,米颖看看手机屏幕,是欧阳卫东打来的。她跟小安说完电话,把电话回拨过去,欧阳卫东让她在家里的电脑上找一份资料,给他传过去。

做完这个事,米颖收拾了头脸,换了身衣服,拿上购物的布袋子,下楼开车去超市。

这才下午两点半过点,正是学校上课的时候,林逐月非但没穿校服,还涂着鲜亮的口红,戴着夸张的耳环。这女孩在干吗?那两个男生是哪儿的?米颖愣神的当口儿,前车动了,她只好松开刹车,慢慢跟上去。

当日晚饭时分,米颖问采采,林逐月今天是不是逃课了?采采嘴里含着一口饭说:“妈你咋知道?”

“饭咽下去再说话。”米颖说,“我今天在街上看到她了。”米颖没跟采采说,那林逐月还跟两个不知哪儿来的男孩在一起。

“下午她没来上课,”采采咽下嘴里的饭,自娱自乐做了几个夸张表情,说,“听说昨天于老师找她爸爸了。妈妈你知不知道林逐月的爸爸?苗知禾说,她爸爸很有名的,报纸上登过她爸爸的照片,她爸爸还在电视节目里做过访谈嘉宾呢。”

“于老师找了她爸爸,她今天还旷课?”

“今天上午杨尊问林逐月,是不是老师找她爸爸了。林逐月说,找她爸咋了,她说她爸是摊狗屎。”

采采说罢,兜着嘴笑。

米颖嗔一眼女儿,采采做个鬼脸,低头扒饭。

37。

采采小学二年级时,米颖开始自学画画,图个有事可做,免得天天靠追剧打发时间。她没拜师,也没报什么班,只由着兴致,素描也学,水粉、水彩也学,插画也试试。绘画方面的书,甄选着买进,书橱里单辟一柜存放。她原就是个爱买书的,读大学时,专业为工商管理,兴趣却在历史文学方面,只是当年,父母既不许她报考历史系,也不许她报考中文系。米颖早打定主意,将来采采考大学时,她绝不干涉女儿选专业。

约莫三年前,她开始试着写画评、书评。起初,也说不上是个评,不过是些心得感想。渐渐地有文章的样子了,其中几篇,自我感觉还不错。有意给报纸投投稿,又怕稿子并不好,给人耻笑了去。自己对自己的东西,哪容易判断得准。去年年尾,她才忐忐忑忑地给本地两家报社投去了两篇文稿。

压根儿没想到,仅两周,一篇稿子见报了。是一篇关于一部古代园林绘画史的书评。把她高兴的。却没跟丈夫女儿说,怕一张狂,再投稿,没运气了;或者呢,那篇见报的稿子,只是撞上了狗屎运。可不是,第二次给那家报社投稿,一月上旬投的,这都两个月了,没一点消息。

这天下午,她随意逛进那家报社的网站,又是一个意外,竟看到第二篇稿子也见了报,昨天见报的。

米颖决定还是不给丈夫女儿讲,再多写写。下午便在网上挑选了十来本新书,丢进购物车。做晚饭时仍在想再选些什么书。直到吃晚饭时,和采采一块儿坐下,听采采讲起当天学校里的各种事,心思才收回。

饭吃到一半,手机铃响。米颖走去茶桌边,拿起手机一看,是宋丽华。接起,宋丽华的声音浪头一样打过来:“采采妈妈,我们得联合起来去找找于老师吧?”

“为何?”

宋麗华说:“你家采采没跟你说吗?于老师今天在班上宣布,从今往后,林逐月座位每周一换,轮番跟班干部同桌,你说这是个什么事!采采妈妈我跟你说啊,那林逐月可不是个省油的灯,那女生毛病太多了,会把人带坏的。”

这个事情,米颖方才正跟采采谈呢。她对宋丽华说:“于老师这么安排,肯定是有她的考虑的。”一头说,一头拉开阳台玻璃门,走到阳台上。

方才采采告诉米颖,当日下午于老师召集班干部们开了一个小会,说这是一个临时办法,做如此安排,当然是为了让班干部们带一带林逐月。

“什么考虑,这是欠考虑!”宋丽华倒是直率,直言不讳道,“这不等于是拿全班班干部去冒险吗!那于老师,我私下里说一句,还是年轻了些,考虑问题只考虑一面。班干部说来是班干部,实际上就是半大孩子,他们这个年龄,学好难,学坏易,这个风险于老师是不是忽略了?她看不到,我们当家长的不能看不到,更不能不防范吧!”

宋丽华啥意思呢?宋丽华说,要么让林逐月一个人单独坐,谁都不影响。

单独一个人坐,不太可能,全班四十八名学生,教室就那么大,学生课桌两两相并,勉强安排得下,如何单独?再者说,林逐月单独坐了,另一个学生也得单独坐,教室里更安排不下了。宋丽华说,那就抽签呗,跟着又说:“或者让龚澄晨和那个林逐月同桌。”

米颖替于老师感到头疼。安排个学生座位,宋丽华这样的家长也要跳闹。也不知宋丽华自己清不清楚,就因为她护犊子太紧,做事霸道,跑去面斥刘梅玉,为此惹翻苗知禾,导致苗知禾和杨尊一场好吵。采采说,那天苗知禾可凶了,一句一句逼问杨尊,大骂宋丽华,把杨尊吼得都快哭了。事后,班上同学无人疏远苗知禾,反都不太理杨尊了。采采说,这是要让杨尊明白,他妈不受欢迎,大家不喜欢他妈。其实杨尊还是不错的,采采说,杨尊那人嘛,对谁都友好,不只友好,还有点爱讨好,有时有点让人烦,但大多数同学还是喜欢他的。当时米颖对采采说:“那杨尊要难受了。”又说:“他妈是他妈,他是他呀。”采采说:“知道知道,不会一直不理他的。”

米颖对宋丽华说,半大孩子是半大孩子,但他们也有处理问题的能力的。说罢,正想说句收尾的话挂掉电话,听见宋丽华又说:“采采妈妈,像林逐月这样的学生,根本不该在熙和这样的学校待着。我们家长应该联合起来向老师提议,让学校出面,要求林逐月父母给她转学。”

“这样不好吧?”

“哎呀,”宋丽华说,“这种事情,对她好,就对我们不好;要对我们有利,对她我们就不能心软。不然到头来,对谁都没个好。”

宋丽华这话,难听归难听,道理似也没什么错。米颖说:“让我想想好吗?”

挂了电话,回到饭厅,采采已吃好饭,拿了几只橙子,正坐在桌边一只只剥出来,再分成一瓣一瓣,放进果盘。米颖回座,饭菜还温乎,凑合着继续吃。采采懂事地不多嘴问询电话内容,米颖接着方才她们母女俩的谈话,对采采说:“到了跟林逐月同桌的时候,像刚才我们说的,你原来怎么听课,还怎么听课,学习上你该帮助她的,好好地帮助她。但有一点,她要是欺负人呢?”

采采跟米颖讲过,林逐月现在的同桌,就被她欺负得厉害,话都不敢说。米颖有个怀疑,那林逐月或许是个霸凌者。霸凌,就不只是嘴上说话凶,待人不客气,是会动手的。有的霸凌者还颇有些阴狠手段。米颖看过网传的学生霸凌视频,看得惊心又痛心,都是些没成年的孩子,如此狠心残酷,哪儿学的!要说担心,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只不过目前,林逐月还没对班上同学动过手。当然,一旦到了动手的地步,熙和学校也不会再容这个学生了。

采采头一扬,说:“她也是看人下菜碟,我才不怕她。”

米颖点点头,给了采采三点建议:善意、理性、强大。

米颖说:“首先是不怕,林逐月也是人,没啥好怕的。”

38。

放下手机,宋丽华一阵不快。

她找的第一个家长就是米颖,原本想的是说动米颖,两人联手,号召其他班干部学生的家长,一同抵制班主任的安排。那是个什么没头没脑的安排!按说呢,这个事宋丽华也可不理会,算个啥事?一个差生,与她儿子同个桌而已,同桌时间又不会太长。只不过她一想到自己才为儿子解决掉一个问题同桌,这下又要来一个,心头就不快,一不快,就行动了起来。反正她不爱闲着。

跟米颖说电话的过程中,她忽又起念,大家该联合起来驱逐林逐月啊。熙和这样的学校,就不该有林逐月这样的学生。念头一起,话一出口,她觉得自己是在为民除害,理当一呼百应。哪知米颖却不附和。“让我想想好吗?”说得多好听,四平八稳,滴水不漏的,显摆什么呢?显着你胸有城府?狗屎。宋丽华心里骂,缩头乌龟,糊涂玩意儿,火烧屁股才知道疼!可是,咋说呢,那火就是烧不到人家屁股呢?一念至此,宋丽华又笑了。

笑罢,心里的不快就没了。不快这种负面情绪,在宋丽华心里从来不会存活多久。她原想一鼓作气再打几个电话,不打了,心说,你们这些人不来劲儿,我还懒得多管闲事,我时间精力不值钱咋的。

她家晚饭也做好了。这段时间,家里只有四口人吃饭。杨尊爷爷元宵节过后回了老家。老爷子七十岁不到,腿脚灵活身体好,精神头也旺,在家闲不住,有心去找个工作呢,谁要他一个老头子,除非他愿意扫马路,他当然不乐意。老爷子退休前,好歹是乡镇上的基层干部。去跳坝坝舞呢,跳过一阵,但杨尊奶奶跟他吵,说总有两三个寡廉鲜耻的半老太婆跟他眉来眼去,一把年纪的人,土埋半截了,还想搞出点风流韵事?两个人一声高,一声低,一句长,一句短,吵过好几回。宋丽华早跟老公说过,要是钱凑手,他们开个小餐馆,当作副业,把老爷子用起来。可惜钱不凑手呀。攒钱呢,总要时间的。这几年,他们家的收入还有所降低,這是因为宋丽华让老公退出了保险公司,另找了一份工作。本来,保险这行做得好,收入是可观的,但是她这老公,脑子慢,嘴头笨,胆子还小,跟她搭档,能出单子,自己去跑,往往跑空。而宋丽华早就升职了,在公司里昂首阔步,一步步升到部门副经理。到了这个职位,她已无须亲自跑单子;协助经理统筹全局,排兵布阵,带队伍,做指挥,才是她的活儿。老公出单少,宋丽华眼睛骨碌碌一转,为他谋划出另一条职业路线。

那是三四年前,在她一手安排下,丈夫应聘进入一家大型连锁超市做办公室工作,收入不算好看,但稳定,上班时间也规律。一个家,夫妻两口子总归要有一个人端个相对稳当、轻闲些的饭碗。这是她宋丽华的运筹帷幄。

小餐馆一时开不起来,老爷子也就用不起来。每年老爷子都要往老家跑一两趟。老爷子跑不跑回去,宋丽华无所谓,只要杨尊奶奶不走。家里有杨尊奶奶,就意味着有人做饭,有人操持,就意味着她和她家的生活能够原样运转。

吃完饭,宋丽华拿牙签剔牙缝,叫杨尊到沙发上坐下,和儿子闲聊消食。告诫儿子,到了跟林逐月同桌的时候,不要跟她多说话,不要招惹她,当然也不要冒犯她。“你好好学习,好好听课,就是对她的帮助。她能不能变好,不是你的事,是她自己的事!”

杨尊的回复是一个字:“哦。”

杨尊跟苗知禾座位调开已快两周,近一周来,杨尊每天放学回家,没像前些时候那样,怏怏不乐明显挂在脸上,宋丽华也就没过问儿子,是不是班上的同学仍在孤立他。她不问,就是要暗示儿子别当回事。她确实没想到,那帮孩子会集体对她儿子来这一手,若遇到这事的是她自己,她才无所惧,可现在是她儿子身在难题中。难题就难题,就当让儿子体会一下人心是个啥玩意儿。再者说,她笃定这事迟早会过去,她才不信那帮孩子会坚持多久,小孩子有什么常性!

她问儿子:“对了,你班上那些同学,跟你说话了吗?”

杨尊回的,是含含糊糊的一个“嗯”。

宋丽华说:“‘嗯是什么意思?他们是跟你说话了呢,还是照样冷落你?”

“说一点。”

“啥叫说一点?”宋丽华问,“是不是对你爱理不理的?”

杨尊撮嘴,“唔”字吐了半个,忽说:“想喝酸奶。”问她想不想喝,又说:“我给你也拿一个。”说着跳起来奔去冰箱处。

这可不像她儿子,以往杨尊说话,哪像这样挤牙膏似的,要说不说,半吞半吐,还东拉西扯整到酸奶上,这小子咋了?转瞬,杨尊拿了酸奶过来,宋丽华接过。“我去帮奶奶收桌子。”杨尊撂下一句,又要跑开,宋丽华喊住他:“过来!”杨尊说:“我要帮奶奶收桌子!”

“不用。”宋丽华喉咙里还有一句,“那是你奶奶的活儿。”压住了没说。何必招他奶奶不高兴,老人家,心眼儿都小。杨尊扭着身子靠近她坐下,她才低了嗓门道:“各有各的事。”

杨尊嘴皮动动,要说啥,没说,只把酸奶拿起来吸着。宋丽华承前启后,再跟儿子谈人际关系,话说不到两句,杨尊忽地问:“妈你为啥不让我分担奶奶的家务活儿?”

“我不是说了吗?”宋丽华仍压着嗓门,“人和人分工不同,有分工才有秩序,一个公司是这样,一个家也是这样。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在学校好好表现,考高中的时候,给我冲进重点!我不是跟你说过……”

“要是以后我结了婚,不会做家务,成天被媳妇骂怎么办?她要跟我离婚怎么办?”

“啥?”宋丽华笑得喘不过气,“你想得远嘞,咋想到结婚那么远的事了,还想到要被媳妇骂?”

她的笑引得杨尊也笑起来,杨尊边笑边说:“不是我想到的,电视里不是天天都在演吗。”

那倒是。宋丽华闲闲告诉儿子,家务这种活儿,一无难度,二无技术含量,是个正常人都会做,哪需要专门训练专门学。“该你动手的时候,自然就会做了。”以自己为例,说自己小时候也没学过做家务,等到成了家,哪样活儿拿不起!皆是个无师自通:“别以为你妈不会做!”却发现,杨尊不在听了,手里抓着电视遥控器,颠过来,倒过去,宋丽华话头刚刚一歇,杨尊说:“我看电视了。”按开电视机。

宋丽华吃了一个没趣,却不恼,也不强迫儿子继续跟她聊;虽说她感觉到儿子不太对劲儿,但她从来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撸一把儿子头发说:“不想说话啊?行吧,看电视吧。”

周五一早,太阳探了探头,雾霭横亘天地之间,把稍远处的楼宇通通淹没。雾气氤氲中,阳光也就那么点意思。到了傍晚时分,雾淡了,天空大戏台呼啦一变,浑圆暖红的太阳,顶开四面云层挺身而出,把小半个天空映得红灿灿的。

是时,宋丽华正好从一个机构办事出来,看看时间,快到下班的点。不远万里奔来的阳光,金灿灿打在她脸上,又轻软,又明亮,照得她心花怒放。心花一放,她便决定,不回公司了,去接儿子放学。开上车,直奔熙和学校。

平时,儿子放学都是自己回家,上学由儿子父亲陪送。爷儿俩一人一辆单车,父亲先送儿子到校门,再去上班。宋丽华在校外停车点停了车,心想既然来了,何不进学校去跟老师打个招呼?俗话说,礼多人不怪。挨近校门,门口拥出第一拨放学的学生。她又改了主意,立在校门外等着。

宋丽华笑呵呵召唤儿子,也招呼了那俩女孩。欧阳采采礼貌回应,苗知禾却甩她一个冷脸,一个字没有,扭头走开。宋丽华毫不计较,依然笑吟吟对儿子说:“走吧,把你车放妈车上去。”

杨尊低头推着车,无声跟她走。宋丽华曾跟儿子交代过,远离苗知禾,不要跟她说话。话虽如此,但天下的事,此一时彼一时,事态总是变化的。她宋丽华又不是死脑子,她可没有责怪儿子的意思,便开口问:“你和那个苗知禾,又和好了?”

杨尊喉咙里“嗯呜”着,像在找词儿。宋丽华不为难儿子,笑道:“我儿子就是性格好,不记仇。行啊,天下没有永恒的敌人,只要别让她影响你的学习。”

“不会的!”杨尊大大一笑,牵住她的手,进而搂住她胳膊,“我妈就是好!”

“知道就好。”

39。

自从做全职主妇后,米颖接触最多的,是女儿的同学和他们的家长。

如今这些小孩子,营养足,发育好,启智早,人聪明,这都不用说。米颖还发现,比起上一代人小时候,现在的小孩更会维护自己的权利。

采采上小学一年级没多久,汪姐进她房间没敲门,她就抗议了:“阿姨怎么不敲门?进我房间先敲门!”说得汪姐尴尬。采采呢,说了还不够,还问米颖要张白纸,拿了记号笔,问着米颖,“敲”字怎么写,“再”字怎么写,一笔一画写出“先敲门,再进来”,贴在自己房门上。

隔一天,又把这张告示揭下,用记号笔添了几个字:“敲大声!”勾出花边,以示强调,再次贴上。米颖和汪姐看着告示,相对而笑。

米颖听小安也说过,金妮祖母动金妮的东西,没先征得金妮同意,一老一小两个,吵了好几回。

几年前,米颖跟一个家长探讨过边界感问题,那是采采一个小学同学的妈妈。当时那妈妈来找米颖,诉说自己小孩的各种问题。说话中,米颖说到边界感,说小孩虽是小孩,也要尊重他们的边界意识,只一点,要求他们同样尊重别人的边界。那妈妈当即把边界感理解为客气,说:“我自己生的,跟他客气什么。”再说下去,那妈妈又说:“做爹妈的跟自己小孩说个话,还得左掂量,右掂量,不弄得生分了吗!”米颖不好多说什么,只说:“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

她跟堂姐也提到过这个问题。早先提,堂姐不当回事,或者压根儿没听进去,或者完全没理解边界感究竟是个啥玩意儿。近两年,堂姐和桃桃关系紧张到近乎水火不容,虽水火不容,两人还得住在一个屋檐下,尽管家里还有桃桃父亲,但桃桃父亲当不了防火墙。桃桃父亲,即米颖堂姐夫,与米颖堂姐之间的关系、感情,也是一笔糊涂官司。多年来,堂姐两口子过得疙疙瘩瘩,闹过分居,也闹过离婚,离虽没离,好也不好,只是个凑合。到桃桃大学毕业前夕,堂姐夫摊上了糖尿病、心脏病、肺气肿、高血压,加上老毛病慢性肝炎和前列腺炎,成了个十足的药罐子,老婆女儿即便吵上了天,他只管不闻不问不掺和。堂姐气不过,唯有频向米颖诉苦。

前些时候,米颖干脆对堂姐说,桃桃是大人了,能不说就不说,能少说就少说。不再跟堂姐提什么边界意识。不想她这一句,竟又招来堂姐一大通说。米颖感觉像捅了马蜂窝,直接跟堂姐说:“你说这半天,我听得都头痛,桃桃一个年轻女孩子,哪能不心烦。”

电话那头堂姐咝咝吸气,又哼哼冷笑:“年轻女孩子!三十岁了!”

“桃桃哪有三十岁,别那么着急把她算成三十岁的人。”米颖放软声调,好言劝慰堂姐,说你成天唠叨桃桃,不是一年两年了,除了发泄不满和愤怒,有什么效果?要说效果,就是你一个人的不满,变成了你们两个人的不满,母女关系越来越坏。

堂姐恼火道:“她住在我家里,天天在我眼皮底下晃,看着我就堵心,我还不能说了!”

米颖心说,那你早干吗去了。当然这话不能说,那可相当于直接戳堂姐心窝子了。

堂姐说:“催她去相亲找对象是为她好!好心当作驴肝肺,那女子有点良心没有!唉,算了,她那副德行,就是找到人结了婚也得离!我也不催她了,啥人啥命,不管她了!”

话是这么说,周五这天傍晚,米颖和采采吃完饭散步回来,堂姐电话又来了。米颖看到来电显示,心头先一阵发怵,接呢,头疼,不接呢,不好。心里想,她这堂姐,别说尊重自己女儿的边界,对别人,也着实欠点分寸。

硬着头皮,还得接。

这一次,堂姐说的不是桃桃相亲之事,而是一个老问题:桃桃的脏和懒。桃桃这老毛病,米颖不知听堂姐抱怨过多少遍。几年前,米颖曾特意请桃桃吃饭,有意劝劝桃桃。桃桃则一肚子气:“我知道我不勤快,可颖姨你不知道她念叨得我多心烦!她越念我越烦,就不顺着她的来!我脏我的,就算我房间成猪窝狗窝,关她什么事!”米颖说,你的房间是全家房子的一部分,你房间脏乱,影响全家卫生环境,你妈当然看不下去。“那她说一遍两遍就够了嘛,大不了,说十遍八遍。”桃桃恨恨地说,“她可以循环往复,一遍一遍,何止说千遍万遍!”米颖说:“她说千遍万遍,你动手收拾了吗?”桃桃说:“就因为她说个没完没了,我就不做!”

那次,米颖很想提议桃桃,要不考虑一下租个房子自己住,搬出父母家。然则,一来,那是别人的家事;二来,桃桃挣的薪水,付房租恐怕够呛,让父母帮她贴,又增加堂姐兩口子的负担。念及这些,便没提。

堂姐很有一阵子不曾专门说桃桃的这毛病了。电话里堂姐说,上月她自发毒誓,再不管那女子房间,垃圾遍地就遍地,脏衣服发臭就发臭,乱成猪窝就猪窝,可今儿下午她打扫卫生,忍不住还是推门进去,想的是帮她把垃圾倒了。一提起垃圾筐,筐底污水横溢,那污水黄黄褐褐,恶心死人,再看垃圾筐,里外皆是花花点点的霉斑。再看床铺,床单被套染了经血,颜色都成黑褐色了。桃桃下班回家,堂姐就跟她打燃了火。

“你还让我尊重她的什么边界,”堂姐恨道,“这叫我怎么尊重?”

米颖暗笑,堂姐居然主动提到了“边界”这个词,正要说话,有别的电话进来。米颖安抚堂姐几句,答应找时间跟桃桃谈谈,挂了堂姐电话,回拨刚才打来没打进的号码。对方是林逐月的妈妈汪曼露。

汪曼露声音细微,好似中气不足,又像是病后初愈没精神。汪曼露说,下周她女儿要跟采采同桌,打电话来,是想拜托采采多加担待。米颖说逐月妈妈客气了,话未说全,对方一阵咳,米颖问汪曼露是否感冒了。“注意身体啊,这个季节容易感冒的。”汪曼露说受了点凉,马上添一句:“林逐月没感冒,不会传染采采。”

米颖笑道:“逐月妈妈想得周到,谢谢啊。”

汪曼露说,她原想登门拜访一下,于老师建议过,让她向米颖和赵纯取取经。米颖说取经不敢当,欢迎她来坐坐,大家交流一下。汪曼露便问,不打扰吗?最后说定,周日下午,她过来一趟。

周六下午,汪曼露又打来电话,说她想了想,还是不登门打扰了。米颖寻思她可能感冒未愈,没精神见人,便说,行的行的,以后啥时候想来坐坐,随时欢迎。汪曼露又问一句,不打扰吗?米颖说,不打扰。告诉对方,采采父亲这段时间出差在外,不出差的时候,他也是成天忙得早出晚归。汪曼露说:“采采妈妈,听你这么说,你女儿主要是你在照管吧?”

米颖说是。

对方微微一叹:“采采妈妈,你女儿很听你的话是吧?”

米颖想了想,道:“我们相处得还好。”

“你和你女儿……”后面的话,汪曼露斩断了,替以一声叹。

米颖说,逐月妈妈,有话但说无妨。听她这么一说,汪曼露才又问:“你说什么,你女儿都听的吧?”

米颖揣测到什么,斟酌道:“这个,如果是要给她讲道理、提要求,是要指出她的问题,说话之前我会先想一想,怎么说她才听?另外,我个人觉得有两点是我们做家长的应该注意的,一是不能说得太多,许多时候,多说不如少说;二是说话要平等地说。”

米颖没再往下说,这番话说出来,容易让人误以为她自命不凡,上赶子地要给人指点江山。暗自惭愧自己说话艺术欠火候。果然,就听见汪曼露淡淡地说:“谢谢啊采采妈妈。”把电话挂了。

40。

汪曼露放下手机,心想,这话说得,牛头不对马嘴。

有些话,她没法对人说透,有些事情,她没法跟人兜底。眼下她的处境是只要跟女儿一说话,女儿就要跟她对抗。母女间的关系早已不是小摩擦小冲突,几乎成了无法收拾的大型车祸现场。

根本不是那米颖说的“不能说得太多”的问题,也不是她有没有跟小孩平等说话的问题。平等?现在是林逐月对她这个妈不平等,还敢跟她动手干仗。

多少次,汪曼露心里恨得不行,又恨又苦,又苦又澀,只一个念头:不管了,让你那个爹管你去吧。

可林逐月那个爹,成天忙着追名逐利,忙着当名人,出风头,一年四季做活动、开讲座、当评委、上电视,四处流窜,东奔西走。当然,还忙着跟那些莺莺燕燕、狂蜂浪蝶你追我逐,你飞我绕,岂能顾得上林逐月。

林逐月小学四年级那年,成绩滑坡,刺儿头奓毛,汪曼露百计用尽,只得给林风打电话。彼时,他们离婚不足一年。电话里林风竟一副谴责口气,意思是她没尽责,没把女儿管好。汪曼露大怒,一串恨声砸过去,收到的是林风硬邦邦的冷笑:“现在离婚家庭多了去了,父母离了婚,小孩就一定变成问题儿童?你找的这个借口不成立!多想想自己的问题!”

他又说:“我怎么可能不关心她?她是我女儿!但现在我确实没精力。”

你四处招摇有精力,你跟那些不要脸的女人打情骂俏有精力!

林风把她当不讲理的泼妇,一句“跟你说不清”之后,又说:“跟你说过多少遍,我这个年龄了,得加把劲儿再往上走一走,时间不等人,年龄不饶人,要么我冲上去,要么就是现在这个不上不下的地位,那就啥都不是。”

汪曼露把电话挂掉了。随便你吧,你冲到天上去吧,好好地待在天上,享受你傲视天下的荣耀,享受你万众瞩目的光环。

她汪曼露也曾是个文艺女子,当初嫁给林风,就因为被他才华的高光晃昏了头。她和他,是她有了身孕之后,才去办的证成的家。他俩的婚姻能维持到女儿八九岁,真算个奇迹。也不叫维持,那是她闭着眼睛哄着自己,过一天算一天的结果,直到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飘下来。

离婚后,她一度想尽快跟人再组家庭。她也有爱慕者,有暗恋者,未必离了他林风,她汪曼露只能像被拍上岸的鱼,干等着枯萎。笑话。却没料到,正当她与爱慕者准备翻开关系新篇章时,林逐月跟她闹起来了。

林逐月这丫头,长相、脾气都随她那个爹,喜欢被人哄着、夸赞着,高兴的时候,百般可心,一不高兴,秒变浑球小魔王。汪曼露意识到,林逐月不乐意妈妈跟别的男人往来。为了女儿,她请求爱慕者给她时间,两人交往放慢节奏。放慢节奏不等于斩断关系,问题是,只要她一出去约会,甚至只是跟对方打打电话,林逐月就要给她惹事,旷课,迟到,不写作业,欺负同学,顶撞老师,跟她对骂。

到了林逐月小学五年级,汪曼露跟那个爱慕者,那个最有可能再给她一个家的男人,连偷偷摸摸的关系都难以为继。哪怕三更半夜她躲在自己房间与对方短聊几句,或者彼此发发短信,林逐月都会像个精怪似的嗅出异样。然后,她汪曼露就别想消停了。

终止了与爱慕者的往来,汪曼露开始全力以赴管束女儿。她断送自己的幸福,不就为了女儿吗!却是越管束,越管不住,非但管不住,林逐月跟她的对抗日益激烈。有一次,汪曼露太灰心也太伤心了,给久未联系的爱慕者打了个电话,话说一半,林逐月冲进她房间,夺过她手机,嘭咚砸地上。

那是她们母女第一次打架。互抓头发,对抓胳膊,互拧手指。林逐月大了,小学五年级的孩子,个头过了她的肩,力量又生猛,身子又灵活,跟她哪是势均力敌,分明是盖过她一头。汪曼露嘤嘤哭了。

第二次打架在不到两个月后。汪曼露看着这个一下变得浑身长刺、油盐不进,甚而敢跟她对打的忤逆东西,心头火油乱溅,一出手,林逐月当即反弹,两人又打得披头散发。

林风来看他女儿,汪曼露说:“你的女儿你领走,我当不了她的妈。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林风说他现在没条件。他连房子都没有。离婚时,房子归了汪曼露。汪曼露掩面痛哭。林风又劝她,说女儿跟他小时候一样,叛逆得早,要她莫太紧张性急,要她平心静气找对策。他说,女儿只是需要时间跟自己和解,跟自己和解了,就跟这个世界和解了;跟自己和世界和解了,她起码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说得好听!汪曼露抹一把泪,对前夫说:“你赶紧结婚!找个有房子的女人结婚!不是那么多女人围你转吗?不是那么多女人想嫁给你吗?你赶紧!算我求你了,成家吧,安顿下来吧!把你女儿领走!”

林风回复给她的是一个苦笑。那苦笑中,汪曼露看到林风眼角皱纹深了,鼻翼两侧八字纹路重了,脸颊也有些瘪了。林风比她大了近十岁,跟她结婚前,他有过婚史。汪曼露从未想过,这个精力盛旺野心勃勃的男人,这个多年如一日,在名利场上披荆斩棘开疆拓土的男人,会这么快显出老相。

人哪。

林逐月小升初的暑假,林风去外省某地做活动,做讲座,顺带拜访什么朋友,为期十来天,他把林逐月带上了。汪曼露心情复杂地发现,女儿出生以来,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带大,是她与她朝夕相伴,是她为她不计代价地付出,结果呢,这小白眼狼对她那个自私自利没心肝的爹,比对她这个含辛茹苦做牛马的妈,明显要亲热,要顺从。林风偶尔来看看女儿,带她去吃个饭,尤其是带她出去旅行一趟,回来后,林逐月总要表现好一些。汪曼露气不过,不止一次对女儿说:“找你那个爹去,叫他把你带走!”

每说一次,林逐月就会跟她大闹一次。有一次,那丫头竟闹得涕泗横流。“滚!”她眼泪鼻涕涂了一脸,“你们都滚!我谁都不要!”

且不说那林风,不知是没晃荡够呢还是怎么着,一年年的,始终没抵靠下一个婚姻码头;即便他再度成了家,他那个新家,也未必是林逐月的温馨港湾。想必林逐月心里是明白这一点的。那女子,说到底小孩一个,说来又乖张又浑噩,但一点不傻。汪曼露时常想,她和她女儿,处境都怪可怜的。

那些风平浪静的时间给汪曼露的感觉,就好似短暂的海市蜃楼,又好似,往昔时光的稀薄倒影,总让她感到恍惚。她何尝想说她!然而,不可能不说啊,她是监护人啊。她实在想不通,她这女儿,这个曾也乖巧得叫人心疼、可爱得万般讨喜的女儿,咋就摇身一变,变成了这么个一说就奓毛,不说也奓毛的东西。

昨天吃晚饭时,林逐月坐没坐相,吃没吃相,汪曼露瞪她,白瞪;皱眉,白皱,只得开说:“吃饭不要吧唧嘴,吃完一口,再吃一口,不要嘴巴塞得满满的,没点文雅样子……”

她尽量和颜悦色,尽量细声细语,如何呢?林逐月眼睛一鼓:“我警告你,别惹我!”

看看吧,做女儿的还警告起她当妈的来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林逐月可不是头一次说。那米颖说什么“要平等说话”,汪曼露倒想平等,是谁跟谁不平等!她女儿这样的小孩,不管她,她要骑到你头上来;管呢,难免又弄成一场事故。

昨晚她们倒没吵起来,不是没吵,是没有凶猛地吵,没有可悲地互相扭打。林逐月不知哪儿学来的油滑,说了那句“我警告你”之后,立刻说:“啊我错了,妈你别生气,别骂我,一二三,闭嘴!”

“啊我错了”几个字,那丫头说得,毫无感情,明显做戏,还跟她来“一二三”!汪曼露真的是,想笑吧,气得心肝疼;想气吧,气不动了。

挂了米颖的电话,她随即拨林风电话。她知道他不爱接她电话,不爱接你也得接!

电话通了,汪曼露直接丢给他一句话:“我明白跟你说,你要再不管你女儿,这个学校铁定把她开除!”

41。

清明时节雨纷纷。

每到清明节,帛州平原一带必然飘一场雨,年年不爽。那雨,绵绵的,密密的,说凄清呢,却带着些欢快,飒飒洗涤着天地万物;说欢快呢,又带着些愁思,似一个苦吟诗人,吟哦着,惆怅着,徘徊着。

陆枕涛曾画过好几幅清明图,蒙蒙烟雨中的山峦河流,被雨丝洗得发亮的树叶草尖,雨中的狗,雨中远行的人,还有雨过天晴的街心花园和立交桥。

任静不曾想到,自己会回忆起儿子的画作。

陆枕涛好几个月没画画了。

上学期期末考试,他的成绩排名提升了两名,虽然幅度不大,但任静是欢喜的。料不到,进入这学期之后,这孩子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劲儿。其实在寒假期间,他就显得蔫不唧唧的。任静琢磨着可能是儿子没啥玩的,去同学家玩,跟同学约着玩,次数总归有限。现在的人家不像过去的人家,大人小孩想串个门,一抬脚的事。现在各家有各家的事,各家有各家的习惯,再说了,现如今是门对门的邻居都不往来,最多点个头,笑一笑,能闲聊两句,都算亲热的了。

她提议过,陪儿子去逛逛博物馆,去打打羽毛球,还提议过,买三张电影票,全家去看场电影,陆枕涛并无积极响应。她母亲不知从哪个角落,把一副旧围棋翻了出来,寒假里的一些晚上,老太太拉着陆枕涛下下五子棋。

陆枕涛开学没两天,老太太又犯了一次猛烈眩晕。任静這才清楚意识到,老娘衰老了,身体朽坏了,已有的、潜伏的各种毛病,开始欺负她这上年纪的人了。任静对老妈隐隐愧疚,这么些年,老太太何止帮衬她家务,还年年岁岁用退休金贴补这个家的日常开支,她呢,带老妈出门旅游都没两次。老妈号称不愿出门受累,说到了外面,吃不好,睡不好,人挤人,活受罪;只叫她带儿子出去开眼界。其实呢,老太太就一个心思:省钱。

任静想给老妈买点营养品,老太太抗拒得都生了气:“你买来我也不吃!”“吃什么营养品,粗茶淡饭最养人。”任静也就不坚持了,只把更多家务事揽到自己身上,让老妈多休息。不过上班日的餐饭,还得依赖老太太做。

新学期开学后,第一次月考在三月初;清明节前,又是第二次月考。考完,任静没有像以往那样给儿子算排名。

她希望儿子能尽快过渡到正常状态,也就是不画画也能高高兴兴的状态。她相信,小孩子记忆浅,忘性大,心情翻新快。她观察儿子,有时候,陆枕涛也说说笑笑显得挺开心的,好像发生过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全被他抛诸脑后。只不过,她若对他多说几句话,即使说的全是家常话,无关他的学习,无关他的考试,也容易引发他的不耐烦,把他招惹到了似的。

任静克制着不责备儿子。發现儿子做作业越做越晚,她依然克制着,不多说什么。嘴上不多说,内心里却牵肠挂肚。儿子作业做到几时,她会等到几时,一边等,一边犯嘀咕,这学期作业特别多吗?若是作业特别多,为何家长群里没有家长叫嚷?她记得上学期不时有家长在群里抱怨作业多,小孩做得晚,或者小孩做作业太慢,苗知禾妈妈就是一个。这学期,倒没人说这话了。如果并非作业多,儿子在磨蹭什么?他是在做作业,还是在复习?他作业做这么晚,是上课没好好听讲吗?上学期期末和这学期开学不久,陆枕涛两次提到,他上课有时走神。第一次提,任静没太警觉;第二次他再提,任静就不安了,想多问几句,问详细些,陆枕涛却不愿多谈,后脑勺对着她。

晚上做完家务,陪着老妈看电视时,任静隔一时要去看看儿子。轻轻推开儿子房间虚掩的门,探头看一眼。不管她去看多少次,陆枕涛总是背对着她,伏在书桌上,不回头,不动弹,也不出声。

第一次与第二次月考之间的一个晚上,陆枕涛在书桌前坐到很晚,十一点了,他不起身,十一点半了,他不收拾。时针快指向深夜十二点了,他才站起来。恰好任静又从他门缝间悄悄探头去看,一看他在收拾了,便问:“今天的作业特别多吗?还是题很难?”

陆枕涛头也不回地说:“又多又难。”

整理书本,塞进书包,眼睛不看她,往门边走来,又硬生生从她身边挤出门,到卫生间洗漱去了。

天下父母心小学(通用15篇)篇十三

看完一部经典作品以后,一定有不少感悟吧,是时候写一篇观后感好好记录一下了。到底应如何写观后感呢?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天下父母观后感,仅供参考,欢迎大家阅读。

《天下父母》虽然不是什么著名电影,可它也成功地打动了我,同时也让我明白:爱可以不是绵绵细雨;也可以不是阳光灿烂。瓢泼大雨也可以我们心中的“阳光”。

这部电影讲的是一对夫妻收养了工友的孩子——童凡。十二岁那年童凡得知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便离家出走。随后的十二年里一心想着找到亲生父母的童凡一直漂泊无依,而他的养父母也在十二年后找到了他,看见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干着那么重活,很是心疼,却又不敢面对只能默默支持他。蒙在鼓里的童凡一直记恨着养父母,直到养母死后才被点醒,一心孝顺养父。

影片中,童凡眼里只有养父母是怎样批评他,打他,罚他,却开不到养父母“偏心”后对他的爱。他只知道他的亲生父母会给他他想要的一切,却不知道这是养父母拼死拼活挣来的。养母甚至拿自己治病的钱,帮他完成“梦想”。这是不太理智,可这正是天下父母心啊。

在童凡看来养父母的照顾如同瓢泼大雨,但这偏偏就是最好的爱,生活中也有不少这样的例子,就比如我:五岁时妈妈给了我一个房间,让我一个人睡,记得第一晚我一个人缩在小床上,窗外的风呼呼地吹着,窗帘上的倒影一晃一晃的,还有楼道里邻居走路的声音吓得我抱着被子,顶着眼皮,缩在墙边一宿没睡;七岁时洗碗、扫地、拖地、叠衣服都归我管,记得最过分的一次,我扫地时不小心划开了手,妈妈竟一边满不情愿的给我消毒,一边还絮絮叨叨的指责我;我总觉得我和别人不大一样,爸爸妈妈也怪怪的——被人家的'爸妈总想着成绩,而我的爸妈好像只管着把事情扔给我,我也不止一次想过:我真的是爸爸妈妈亲生的吗?看了《天下父母》我更加明白了父母的苦心。

爱可以不是绵绵细雨,它也可以是瓢泼大雨,而且瓢泼大雨更能渗入我们的心中。电闪雷鸣的另一面,定是灿烂无比的。

天下父母心小学(通用15篇)篇十四

半夜里,起了一场风,又落下一场雨,雨中传来闷雷几声,轰响在夜空深处。移时,噼啪骤雨渐转绵柔。至破晓,雨住,风停。旋至辰时,天光不明。

米颖一夜未睡踏实。起身后拉开窗帘,是个阴天。走至阳台,但见空中低垂的阴云,淡一抹,浓一团,似还有一场雨,正在赶来的途中。

像平常一样,她打发女儿吃了早餐,拿上书包,带了雨伞,下楼坐小安的车上学去后,自己才不紧不慢,如厕,收拾头脸,整理床铺。早餐吃罢,喝杯咖啡,按习惯,下楼到院外绿道上走一圈。

一场雨后,住宅院里,绿道两旁,落英缤纷。

三月的帛州平原一带,最是花事盛大,即便是楼宇重重的城里,各类花树也开得灼灼其华。此时,红的桃花,白的梨花、李花、樱花,粉白的垂丝海棠,还有那白与紫的玉兰花,被昨夜的雨打落不少,在树下铺得一团团的,仿佛地面上,开了好些个锦绣铺子。

行走中,忽又起风,来势刚猛,摔打在脸上,呼吸吃紧。米颖折返回家。刚走进书房,手机铃响。一看,小安。按了接听,小安声音异样:“米姐,消息出来了!”

米颖太阳穴一跳,心有灵犀地猜到小安指的是啥消息,即问:“怎么样?”

“是真的,千真万确!今年大变了!”

米颖手机贴在耳边,走到窗前。天空低垂到地面,天不像个天,地呢,被高低楼群捂得严严实实。住宅院里的楼房之间,树在风中摇头晃脑,树木连片处,绿浪轻微滚涌,仿佛有说不尽的心事。

小安的声音也连绵不绝,说她今早到了公司,拿到报纸,怎样一眼看到报上头版的这条消息,怎样头皮一紧,赶紧去找其他报纸来对照。同样的消息,今天本地的各大报纸都刊登了:今年小升初的新政出台了!

米颖听着电话,没作声。

小安是米颖邻居。

她们两家同一个住宅院住着,两家的独生女,就读同一所小学,同一个年级,只是不同班。米颖跟小安,是在女孩们小学二年级结束的暑假,开始走动交往起来的。不久,她俩结成了一个组合,接送小孩的组合,小安负责早晨送,送完直接去上班,米颖呢,负责下午接。

米颖是全职主妇,在女儿欧阳采采上小学一年级那年,她辞了职。

眼下,她们两家的孩子,欧阳采采和金妮,已进入六年级下学期。眼看着,女孩們的小学时代即将收尾,而小升初的战役,实实的近在眼前了。

今年元旦节刚过,小安来米颖家告诉米颖,说听到一个传言,本年度小升初的招考可能要取消。什么意思呢?就是不考试了。不考试了小孩们如何升初中?小安说,听说是按摇号来录取。小安说,已经有一些城市那么做了,有说法是,摇号升学乃大势所趋。

这传言是真是假?可信度多高?小安说不清。

为这难辨真假的传言,米颖很是惴惴了好些天。所谓摇号,相当于抽签,全靠运气说话,运气好不说了,可是好运气哪是你心诚则灵的,要是很不走运地摇到一个下下签,那就有得家长烦心了。

内心里,米颖也反对纯粹以考试论英雄。不过话说回来,优质教育资源就那么些,好中学屈指可数,人多粥少,想敲开理想中学的大门,米颖觉得,也只有考试,算得上目前最公平的方式了。

对于女儿的考试,米颖是不太担心的。欧阳采采成绩好,从一年级到现在,常年稳居班上前三位置。女儿小升初,按米颖的设想,首选自然是去报考“三五六”。熟悉本地教育资源的家长谁不知道,“三五六”即三中、五中、六中,这三所中学,为全市公办中学里最拔尖的,相当于大学里的北大清华,是每一个小升初学生家长心目中的最高理想。

凭女儿的实力,考进“三五六”不说稳操胜券,也是很有几分把握的。哪怕万一失利,还有十八中和实验外国语学校,这两所学校排名稍后,但也是响当当的市直属重点中学。此外,洗墨池中学也不错,近几年,洗中的名气上升得快,如一匹黑马,令人刮目,能考进洗中,也是相当好的。

若是摇号呢,你只能指望压根不可指望的运气了。

从小安说这话的一月初,直到此时的三月中,一点确切消息都没有,米颖以为,可能就是个传言而已。

谁知道,传言并非无根无据,变化说来就来。

电话里,小安说,最新政策是,计算机摇号,摇到哪儿是哪儿。“‘三五六和十八中、实外这五所学校,包括它们的直属分校,实行大摇号。”

小安说:“大摇号就是按大片区来摇号,比如六中和六中熙和分校,是我们濯锦区的学校,户口在濯锦区的孩子都可报名参加摇号。除这五所学校和其直属分校,其他学校都按小片区摇号,就是说,孩子户口在哪个街道,只能参加这个街道对应的学校的摇号,不能跨街道报名,这叫小摇号。”

小安继续说,大摇号在先,大摇号摇不中的孩子,自动归入小摇号。

米颖又看了一眼垂得低低的天空,耳畔还是小安的声音,小安感叹着说:“天啊,我感觉麻烦事来了!”

小安说:“其实不考试了也好,小孩子肯定开心死了,我也不愿意小朋友考得苦哈哈的。问题是,万一摇号的结果很糟糕呢?”

米颖一时也没个主意,只对小安说:“你先上班吧,晚上来商议。”

挂掉小安电话,她赶紧上网查看消息,正查着,又一个电话打进来。是杨尊的妈妈宋丽华。

杨尊跟采采,也是同年级但不同班。米颖与宋丽华呢,是各自孩子班上的家委会成员,曾一块儿在学校门口义务疏导过拥堵的交通,平时接小孩放学,也遇到过好几次。宋丽华是个匆匆忙忙的妈妈,走路急,说话急,随时随地像踩着一只风火轮,倒也爱笑,一笑,细眼睛皱缩起来,细鼻子也皱缩起来。

米颖一句“你好杨尊妈妈”没说完,宋丽华的声音飙了进来:“采采妈妈,你知道消息了吧?这个事你怎么看?你觉得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不等米颖回答,她紧接着说:“不管咋说得应对啊,采采妈妈,我知道你是有主意的,你是怎么打算的?你家采采是等着摇号呢,还是去考私立?你的方案是什么?备选方案有没有?有几套?”

这宋丽华,这急脾气!米颖正要说话,宋丽华却要挂电话了:“不好意思我这里有电话打进来了,我先接个电话啊!我回头再打给你,我们再联系,要互通信息啊!”

家长们有个qq群,临近中午时分,qq群里已然群情沸腾,有人欢喜有人愁。成绩好的学生家长,无遮无拦表示不满。在这一片嘈嘈切切的议论中,米颖反倒镇静了下来,也没心急火燎给欧阳卫东打电话报告这个惊人的消息。此时欧阳卫东人在外地出差,还得过几天才返回,即刻告诉他,不过让他加入干着急的行列,有啥意义呢。

到了下午,米颖又改了主意,还是把这消息跟欧阳卫东说了。得说。这是大事。果然,欧阳卫东一听便焦虑起来,他问:“‘培行嘉也摇号吗?”

“培行嘉”,即培英中学、行知中学、嘉禾试验中学,皆私立中学。跟“三五六”一样,这三所私立也是名气响当当的,师资力量雄厚,学生升重点高中和重点大学的比例,不输于“三五六”。只不过它们收费高昂,而且众所周知,“培行嘉”最重要的撒手锏,是让学生大量做题,以高强度、大批量的刷题训练,来博成绩、赢高分。“培行嘉”的孩子都过得很辛苦。

按今年的升学新政,私立中学不参加摇号,依然是考试招生。

欧阳卫东的意见是:“实在不行,让采采考‘培行嘉。”

采采考“培行嘉”是有问题的。米颖忍了忍,没在电话里跟丈夫说那个问题,只说:“先想想其他的路子。”

“培行嘉”招生考试中数学这一门,奥数题占的比重很大。家长们的经验之谈是,如果孩子先前没有读过奥数辅导班,想要通过“培行嘉”的考试基本是天方夜谭。

而米颖,恰恰从没给欧阳采采报过奥数班。

2

中午草草咽下半碗饭,米颖回到书房,想了想,硬着头皮拿起手机,拨打十一中负责招考工作的王老师的电话。

上午她就给王老师打过电话,打了七八次,一直占线。十一中是一所二类公办重点中学,去年年尾,王老师给米颖打来过电话,动员她给采采报名十一中,无须考试,到时直接派给学位。

每年开春前后,众学校便纷纷启动抢挖优质生源的工作。顶尖学校争抢顶尖学生,其他重点学校同样不甘落后。采采在班上成绩好,却还够不上全年级最顶尖的,所以来挖她的,是十一中这种级别的学校。除了十一中,米颖还接到过另一所二類重点中学的电话,她都没做表示。此时又回头去找人家,有点自己打脸的意思。可是为了女儿,不得不豁出去。

按说,中午不该给老师打电话的,人家老师也要休息,米颖也想等到下午再说,却是没忍住。

这一回,打了两次,通了。

通是通了,王老师说话却不再有三个月前的热情耐心,语速很快地告诉米颖,今年政策大变,情况特殊,学校先前定下的名额都得废掉一大半。“学校也难办哪。”米颖硬着头皮再问一句:“我们孩子有没有可能争取一下机动名额?”王老师电话已挂掉。

这个电话让米颖情绪很受打击,好半天平复不下来。

平复不下来也得平复,这事必须好好想对策。

等着大摇号,米颖预测,摇不中的概率很大。想嘛,一个濯锦区,多少小学校,多少小学毕业生,而六中和它的分校,满打满算,能招进多少学生?摇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下一步,小摇号。她家所在街道对应的中学有三所,一个十一中,一个华耀中学,一个炳南中学。十一中和华耀都是二类重点,但炳南就是个三流学校了,整个学校可能连个厉害点的老师都没有,说不定,校风也不太好。如果能够摇进十一中或华耀,米颖觉得,也可以接受。只要小孩自己争气,三年之后升高中的考试,未必不能打个漂亮仗,考进一流高中。退一步说,就算考不上,又有啥不得了的呢?当然,这是另一个话头了。

怕就怕,摇到的是炳南。

今年这个升学新政,民办即私立学校的招考,在公办学校摇号之前。最叫家长左右为难的是,若孩子考上了私立,流水号将被锁定,不再有资格参加公办学校的摇号。如果放弃私立招考,只等着公办摇号呢,果真摇到一张下下签,相当于死翘翘,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了。

完全可以推想,从保险起见的角度,今年送孩子报考“培行嘉”的家长一准更多,竞争更残酷。这种形势下,她女儿采采考上“培行嘉”的可能性,只会更加渺茫。

想到这里,米颖不再犹豫,拿起手机,拨打堂姐电话。

这个城市里,堂姐是米颖唯一的亲戚。近几年,米颖有点畏惧跟堂姐通电话。以前堂姐说话不说多么简洁,也不算啰唆,不知从何时起,堂姐画风大变,一是啰唆无比,二是抱怨连天,三句两句,总要说到桃桃。桃桃是堂姐的独生女,比采采大十七岁,不折不扣的大姑娘了。桃桃小时候,堂姐不操心,堂姐就那种性格,自己家的事,不来劲儿,对别人和别人家的事情,倒是来劲儿得很。到了桃桃长大,堂姐以前没操过的心,全补了回来。越是操心,越是烦恼;越是烦恼,越是抱怨:桃桃工作干不安稳是一桩,懒惰邋遢是一桩,自私是一桩,说话尖酸刻薄是一桩,桩桩件件,堂姐一说,总说个山环水绕。去年初冬的一天,堂姐一个电话打来,说了小一百分钟,米颖耳朵都听疼了。

堂姐有个老同学,在紧挨本市的清溪县竹石中学当校长。竹中虽地处小县城,却是省级重点中学,建校历史近百年,同样名声赫赫,同样是被人踏破门槛的。而像竹中这些周边的名校,是不参与摇号招生的。

拨通电话,一寒暄,堂姐果然又唉声叹气起来:“那个死女子,活活要把人气死呀!”

还是为桃桃相亲的事。

再过两个月,桃桃满二十八岁。二十七八岁的桃桃,男朋友连个影子都没有。凭她自己守株待兔,按堂姐的说法,只怕守到树根枯死,兔子也不来。打去年下半年起,堂姐便力主桃桃去相亲,令堂姐恼火的是,她嘴皮磨破,桃桃只当耳边风。母女两个为此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完,桃桃依然该上网上网,该玩手机玩手机。堂姐气得只好亲自上阵,遍求亲戚朋友熟人,帮桃桃介绍对象,又亲访人民公园相亲角。那是啥地方呢?本市著名的爹妈相亲队的集聚地。那些大妈大爷,不是替自己找伴儿,是替他们的成年熟龄子女相亲:有“摆摊”的,把自己子女的基本信息,用白纸写了,挂在树枝上广而告之;有逛的,看到入眼的、合适的,便跟对方攀谈交流。堂姐去了两次,不白跑。不白跑不等于有成效,她千辛万苦,又费马达又费电地选中的人选、带回的资料,桃桃斜着眼睛从她手机上扫一眼,奉上一声冷笑:“别让我去丢人现眼啊!”

堂姐是连哄带逼,软硬兼施,好歹把桃桃逼上了相亲征途。情况如何呢?上个月,堂姐到米颖家来了一趟,跟米颖说,愁人哪。桃桃去相亲,人是去了,却是人去心不去,或者心也去了,去的却是杀心,见一个,毙一个,回来丢给她妈一句:“不行。”堂姐追问,是谁没看上谁?桃桃回的是:“彼此看不上。”堂姐哪能信。下一次,尾随桃桃而去,躲在咖啡馆窗外,观察桃桃的相亲。不看不知道,一看气得跳脚。桃桃怎么相亲的呢?冷着一张脸走过去,啪嗒落座,爱搭不理地跟对方说不到两句话,掏出手机,自己玩起来。她玩手机,对方也玩,玩到咖啡冷透,两人站起来,拜拜。

堂姐能不气吗!跟米颖说,当时恨不能追上桃桃,揪住骂一顿。

这一锅粥的事,堂姐是当面说,电话说,说了一遍又一遍。堂姐自己意识不到,有些话她是翻来覆去在说。饶是如此,米颖也只得听着。此时,米颖肚里急得着火,却还得耐着性子听她讲,堂姐说,这一个月,她又是连哄带逼,不是逼,是求,几乎是低声下气地求,才让桃桃又去见了两个相亲对象。咋样呢?一样,没戏。

电话里,堂姐一会儿感叹,一会儿咂舌,米颖脑袋嗡嗡的,这要说到猴年马月?心里想着怎么打断堂姐,这一句就打断她?下一句吧。可是,堂姐的诉说一句连一句,好几个下一句之后,米颖还在听着。

总算堂姐自己收住了话头,这才轮到了米颖说话。她把事情一说,堂姐一口应下:“这没问题,这都不算求他们!采采成绩好,啥都好,竹中也需要好学生,哪个学校不想要好学生!我这就跟我同学打电话——就算非要走一个考试的过场,那就去考一考,只要分数不是太难看——凭我们家采采,怎么可能分数难看!反正,没大问题!”

堂姐这一番话,好似雪中送炭,米颖满肚子的不安和紧张,一下子退了潮。她喊一声姐,说:“如果采采考上了竹中,到时候又不去读的话,会不会让你觉得不好办?”

初级中学招生考试大多安排在四月下旬到五月中旬之间,而今年的摇号,要等到七月初,米颖想的是,如果摇到了市区内的好学校,竹中就不在考虑之列了。

堂姐拖长了声:“嘿!这算个啥事!啥不好办呀,好办!双向选择嘛,是吧!”

米颖吃了定心丸,真心对堂姐说了一番感谢的话。

如果通过堂姐的关系,采采上竹中没啥问题的话,就等于是有了保底了。即便到时候真是不走运,摇号摇到炳南,也不至于走投无路。

是不是,有点后悔当初没让采采去上奥数班?

采采三年级下学期,同班的小朋友好多都被父母塞进了学奥数大军,小安也特意过来跟米颖商量,要不要给丫头们报个奥数班?米颖的想法是,除非采采自己乐意学,否则她绝不霸王硬上弓,硬给采采加这个餐。

打这个主意,不是她糊涂不明白奥数的重要性,但这个重要性说白了,就是为了小升初冲关考试。也不是她自信到了昏头的程度,看不到竞争的激烈,但她确实不认为女儿的冲关考试非得倚重那张可获加分的奥数证书。还有就是,她不想跟风,为啥别的家长给孩子报了奥数班,她就得给自己孩子报?所以,上不上奥数补习班这个事,她真是以采采的意愿为主。当时,采采最感兴趣的是科普类书籍,海洋探秘啦,自然奇观啦,昆虫与岩石啦,让米颖给她买了《科学的发现》《植物知道生命的答案》《bbc科普三部曲》等好多书,还不断开列新书单,忙得不亦乐乎。对于上奥数班,采采没表现出太大兴趣,既如此,米颖就不多犹豫,把学奥数这个事,干干脆脆从脑子里注销了。

到女孩们升入四年级,小安到底没扛住压力,还是给金妮报了班,押着金妮每周去上奥数课。小安跟米颖说,她家金妮不像采采,采采是个靠谱的孩子,学习是让人放心的;金妮呢,成绩忽上忽下,电压从来不稳,还得给她报一个班,相当于上一个保险。又问米颖:“你真不给采采报个班啊?”

米颖的回答是:“是啊,不报。”

彼时她哪里想得到,到了眼下这个节点,这个城市的小升初政策会呼啦一变,变得让人措手不及。

3

下午稍晚,欧阳卫东又打来电话,说准备提前返回:“这两天我把事情安排一下,后天一早回去。”

回来也好。

欧阳卫东是一家规划设计事务所的总经理,也是事务所两个合伙人之一,两位首席设计师之一。近几年,他们事务所接的单子,多有外地的、外省的,远则几千公里,近也有几百公里。欧阳卫东经常一走三五天、七八天,做前期考察啦,跟甲方开会啦,签合同啦,经常是甲方一个电话,他马上飞过去,或是开车过去,再次开会演示设计方案,讲解设计理念,抑或磋商方案的修改意见。

出差和驻外,是欧阳卫东的日常状态。

对于丈夫年复一年常态性地缺席家庭日常生活,米颖即使不快,也没奈何。且不说欧阳卫东工作狂一个,人生哲学是累并快乐着,天生乐意忙忙碌碌;就是从居家过日子的角度,挣钱也是首屈一指的要务,是怠慢不得、耽误不得的,否则,孩子都养不起。

他们家,挣钱养家靠欧阳卫东,家里的大小事务,包括管教孩子,则是米颖担当。夫妻俩虽分工明确,一旦家里遇到了要紧的事,尤其事关宝贝女儿,欧阳卫东再忙,也肯花时间。他自己的家呀!

骨子里,欧阳卫东特别看重家庭。他自己亲生父母早亡,他是跟着养父母长大的。养父母是他亲戚,再是亲戚,到底不是亲爹亲妈。欧阳卫东从来不曾在米颖面前说过一句养父母的不好,他念叨的,牢记的,唯有他们的养育之恩。而且,自打工作之后,他对养父母是只讲回报,不添一丝麻烦,连米颖生孩子,他也不向当时已是半退休状态的养母张嘴,请求來帮个忙。

恰恰因为这样,米颖反而能揣摩到丈夫从小寄人篱下的滋味。

以往,他们夫妻发生争吵时,米颖总是想到这一点,才原谅丈夫暴露在她面前的冷硬与狠心。

话不扯远,欧阳卫东要提前回来,米颖感到,心里又踏实了些。

此时节,天是明显地长了,白天欲下未下的雨,不知是被风吹散了,还是飘去了他乡,全没了踪影。到了黄昏,天边竟绽放出万丈霞光,将一座城市笼在似烟似霭的余晖中,有种亦真亦幻的安详。

米颖和采采以及保姆汪姐,按正常的饭点吃了晚饭。吃完没多久,小安来了。

“关键是,”小安咬嘴唇,鼓眼睛,“没法知道中奖的可能性究竟多大,是百分之百呢,还是百分之几呢?!”

米颖已决定让采采放弃报考“培行嘉”。

小安问:“那你就干等着摇号啊?不是我乌鸦嘴啊,万一,我是说万一,运气偏偏就很霉呢?”

米颖说,一个办法是,到时候去争取机动名额。

小安说,她也想到了这一步,问题是,这也是一步险棋啊。

小安感叹:“有的学生学习很一般,就因为关系硬,照样进好学校,还进得轻松得很。所以呀,人比人,气死人。”

米颖微微一笑。小安叫苦连天的这个过程中,她显得挺平静的,其实她就是这种性格,小安却好像琢磨到了什么,忽地坐直身子,脸上的表情也郑重了,对米颖说:“米姐,你是不是有了什么办法了呀?给我讲讲嘛,帮帮我嘛!”

竹石中学的事,米颖有点犹豫要不要讲给小安。不是她有意留一手,而是,讲了的话,小安十有八九会求她把金妮“带”上。可竹中那边,并非她的直接关系,加一个金妮,给堂姐添更大麻烦不说,堂姐乐不乐意呢?再一层,从内心讲,米颖不太希望两个女孩上中学仍在一起。

金妮这女孩,脾气有点喜怒无常,不是有点,说相当古怪也不为过。米颖曾十分疑惑,为何小安这么个娇滴滴少女气的妈妈,养出的女儿脾气如此另类,母女两个,十足的南辕北辙。米颖问过小安,小安呢,竟比她这个外人还迷茫,说,你问我,我问谁去呀?搞得米颖啼笑皆非。直到前年初冬的一天晚上,小安来米颖家闲聊,说起她丈夫金峰的一些事情,不期然透露出金峰的另一面,米颖这才知晓,金妮的怪脾气,果然是有来历的;也才明白过来,金妮爱发脾气,根本上是一种发泄。而这份脾气,金妮从不敢在她性情狂暴的父亲面前展露。天可怜见。

跟小安结成接送孩子的组合以来,米颖一直暗暗观察金妮,总有些担心,担心金妮的坏脾气传染采采。采采倒是挺洒脱的,也可以说,颇有几分宽以待人的憨劲儿,无论金妮是乱吼乱叫乱发脾气,还是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抑或是前一秒乖乖女后一秒凶巴巴,采采基本不会以牙还牙,更不会跟金妮争个高下输赢。米颖愉快地留意到,采采对金妮,也不是一味息事宁人地退让,金妮脾气发个沸反盈天的时候,采采会说:“受不了你。”金妮闹得更凶,采采说:“拜托!我已经被你吓到了,你可以了吧!”过一时,金妮又讨好采采,说甜蜜的话,搂采采的肩,跟采采亲热,采采说:“你正常点行不?”

米颖在一旁,一头发笑,一头心里暗赞。她不曾向采采传授过具体的应对之法,采采竟应对得很自然,很得体。不能小看小孩子啊。

慢慢地,金妮在采采面前,懂得了收敛脾气,不是不发,但发得少了,程度不那么强烈了,让米颖内心挺感慨的。不过怎么讲呢,能保持一定距离更好。

米颖万万没想到,小安站了起来,向她深深一个躬鞠下去,说:“米姐求你了!真的求你了!”

米颖忙去拉小安。小安直起身,眼圈都红了。米颖不忍,想了想,还是把竹中这条路子说了。

小安一听,眉眼舒展开来,竹中不锁学生流水号,太好了!

米颖说:“如果考上了,会很快让小孩报名,缴学费。假如到时候又不去读了,学费可以退,不过要到九月份去了。”

“这倒没问题,晚点退就晚点退。”小安说,“只是,肯定也不好考啊。”

米颖说,自己的堂姐会帮着弄几套往年的考试题,等堂姐把题发来,她就转给小安。

小安千恩万谢。不多坐,告辞走了。

小安为金妮的事如此费心,如此着急上火,不像她平常的样子。以往,米颖总觉得小安对金妮不太用心,因为小安太迷恋自己身上的少女气了。一个少女当什么妈呢,少女只需要洋娃娃。小安对待金妮的方式,在米颖看来,还真是有几分娃娃气。小安不希望金妮长大,为了让金妮慢点长,她会给金妮“施法”,闭起眼睛对着金妮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王母娘娘快显灵,让我金妮别长大,永远做个小娃娃。”每當金妮发脾气,小安的反应无非是花容失色、惊讶瞪眼,要么呢,长声叹气,甚至跟金妮撒娇:“你怎么这么爱尖叫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你温柔天真的妈妈!”

送走小安,米颖收拾了茶具,心想,可见当妈的终归是当妈的,关键时候,哪怕如小安这样不像妈妈的妈妈,也是拼了命地要维护自己的孩子。

4

从米颖家出来,小安发现,天早已黑透。

时节已是仲春,天气不冷不热的,倒是舒爽。风呢,像怀着心事,试试探探的,在脸上一啄一啄。不期然间,一缕花香入鼻,幽幽的,有一丝甜,又似有一丁点苦,是什么花?再一嗅,又没了。

向自家楼栋走过去的途中,遇到一对年轻小夫妇,手牵着手,你恩我爱说说笑笑的,在院子里散步。借着院里路灯的光,小安看出那年轻妻子的腹部已显山露水,大概四五个月身孕吧,没来由得她叹了一声。

掏钥匙打开门,客厅里留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家里悄无声息的。这个點,外婆和金妮都睡了,金峰呢,还没回呗。小安也不打电话,手机往茶几上一丢,走进洗手间洗漱。

她家这套房子,户型是整个住宅院里最小的,九十平方米。米颖家的房子,二百多平方米。小安也想住大房子,想归想,人各有命啊。

简单冲洗了,换上睡裙,轻轻推开金妮房间的门,看了一眼。外婆房间的门虚掩着,高一声低一声的鼾声从门缝里传出。

外婆是小安的外婆,金妮的祖祖,今年满八十一岁了。外婆老而弥坚,一口牙齿结结实实,比小安的牙都好,腿脚也灵便,精神头儿也健旺,看样子,外婆是要往百岁以上奔哩。

小安生金妮的时候,在医院那几天,是她妈贴身伺候,从医院出来,就由外婆接手了。直到金妮三岁,全靠外婆帮她。金妮刚满三岁,外婆口口声声的,要走,不肯在小安家待着了。小安无奈,只好把外婆送回她妈那里。去年夏天,才又把外婆接了过来。

当年外婆执意要走,不是跟小安不对付。小安是外婆一手带大的,祖孙两个,虽彼此不像,长得不像,气性不像,样样都不像,但感情深;偶闹小摩擦,也是毛毛雨。外婆是看不惯金峰,跟金峰不对付。金峰也不喜欢外婆。

金峰这人,叫小安怎么说!这些年,她不是没起过离婚的念头,念头闪一闪,也就罢了。她是个爱往好处想的人,还有点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小孩脾性,哪怕旧伤未愈新伤又来。

她和金峰,也有过美好的日子,那是生金妮之前。生下了金妮,小安发现,金峰态度就变了,不只是态度,气性也变了,说甩脸子就甩脸子,说发脾气就发脾气,还不爱照管金妮,金妮哭破嗓子,也不耐烦抱一抱。小安这才明白,金峰一心想要的,只是儿子。可这事由不得她呀,再说金妮生都生出来了,又不是一张图纸,拿橡皮擦一擦,还能改的。

金峰态度不好,小安能忍,外婆却不。外婆看不惯就要说,说了没用就要骂。外婆骂人,挺狠的,早先,外婆是闪烁其词、嘀嘀咕咕、指桑骂槐,后来就当面锣对面鼓了,对着金峰骂:“流脓生疮的短命鬼!”“有人生没人教的讨口子娃娃!”“把自己当大爷了!个鬼大爷!”

金峰气得额上青筋暴突,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小安也觉得外婆骂得难听,忙两头劝,劝到金峰那儿,被金峰凶巴巴一掌推了个踉跄。外婆不依了,拍着腿吼骂:“挨千刀的!烂肠子的!……”

送走外婆不到两个月,金峰把干了好几年的稳定工作辞了,跟朋友合作开了个小公司。小安哪能未卜先知地看出金峰这人眼高手低。很快,那公司开到了穷途末路。金峰不甘心,收拾了残局,又找另一个朋友联手,另开了一家公司。命运捉弄人地,上演了相似一幕,第二个摊子扯起来没多久,又是个风萧萧兮易水寒,同样迅速地气绝而亡。掐指算算,前前后后,统共两年多吧。

钱挣不到,事业发展不起来,金峰的心境和脾气,顺流而下地变得更坏,早晚黑着一张脸,弄得小安忐忑不安。不过那两年,小安尚不觉得事情有多严重。主要是,当时他们不缺钱花。小安外婆名下有套旧房,动迁时得到一笔赔偿款,外婆将这笔款子的一部分,赠送给了小安。拿着这笔钱,小安颇觉日子轻松。

金峰在家闲待了半年,几个散钱,炒炒股票。小安不肯把外婆给的钱掏给金峰摆弄,虽然她盼着金峰发财,可是跟发财比起来,安全还是第一位的。每当金峰问她要钱,她就推说要跟外婆商量,把金峰挡回去。金峰闲了半年,闲得怨声连天,没奈何,只得低下头再去求职,回到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行列。

接下来,就是咆哮事件和掌掴事件。

其实咆哮事件之前,金峰也没少咆哮,可好歹那是关着门在吼,小安即使伤心,也没觉得有啥过不去的,至少没把脸丢到外人面前去。

金妮六岁那年的一个周末,金峰一早出了门,小安的一个女友,如约带了孩子,到小安家来玩。两个妈妈带着两个小孩,玩到做午饭的时候,小安正和女友商议做些什么菜,不期然,大门轰然洞开,金峰一脸煞气伫立门口。不等小安开口,金峰的咆哮即如连发炮弹,如霹雳惊雷,排山倒海砸了过来。小安被吼蒙了,两个小孩吓得脸色煞白,哑口无声,小安女友给惊得手足无措,赶紧低着头,拉上自己的孩子,溜了。

什么事令他如此大发雷霆呢?就因为他打手机她没听见。就为一个电话啊,小安能不伤心吗?而且,丢人哪。

事情却还在恶化。小安喜欢社交,喜欢出去跟朋友聚会,金峰对此相当不高兴。小安却舍不得割弃这点娱乐,有朋友打电话来邀约,她总要一口答应。跟金峰编个借口,把金妮扔给保姆,漂漂亮亮打扮起来,出门赴约会。那晚,她和几个朋友在一家酒吧娱乐,说笑话讲段子,掷色子喝啤酒,金峰不知怎的找来了,空降在小安面前,二话不说,“啪”地给了她一嘴巴。饶是小安性子软,也不由得大怒,提起粉拳挥向金峰,没打着,竟又吃了金峰第二个巴掌。

这件事,真叫小安心灰意冷。不仅动手打她,还当着她朋友的面打!小安哭得花枝乱颤。要不是回到家后,金峰红着眼睛再三赔礼,再三道歉,她肯定跟他分道扬镳。

气头一过,她自己又想开了,觉得金峰也不易,一个大男人,做事始终不顺,运气不尽人意,办公司办垮,想东山再起,找不到起点;去应聘,遇不到伯乐。按金峰的自我评估,他去求职,至少做部门经理以上的高管,可别说做高管,一个低阶管理职位,都不能痛快得到,还要进行试用。挣几个稀饭钱,受一肚皮窝囊气,她不同情他,谁同情他?这么一想,反去宽慰他。

掌掴事件之后,他们家算是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两人各退了一步,小安收敛了些爱玩的心性,金峰则多少有了克制的表现,发脾气不再动辄发个昏天黑地。可是,也就小两年吧,又不好了。

金峰坏脾气的复辟,跟几件事有关:先是炒股被套,越想解套,越被套牢;套牢不说,还赔钱,虽本金不多,也赔得他火冒三丈。紧接着,他那在另一城市过生活的母亲脑卒中,落下个半身不遂,话都说不清楚了;金峰去了一趟母亲那边,待了十天,他母亲的状况毫无起色。回到公司里,他跟上司、跟同事的关系依旧紧张。突然有一天,他又开始对小安、对金妮大吼大骂了。小安能怎么办?躲,躲不了;承受,太痛苦太委屈了。尽管这个粗暴的人事后时常忏悔,但小安感到,她自己,她这个家,就好似坐在活火山口上,随时可能灰飞烟灭。一次她脾气也上来了,跟金峰针尖对麦芒地吵了几句,马上就再一次吃了他的巴掌。

为这个事,小安去到米颖那儿,向米颖诉苦。还没说到金峰打她的事,米颖的表情就很严肃了。见状,小安竟鬼使神差地又为金峰辩护起来。金峰也有好的时候,也会知冷知热地疼人,也是有雄心壮志的,只不过眼高手低运气差。另一点她没跟米颖说,金峰依然是帅的,体形保持得不错,不像小安的一些大学男同学和男性朋友,不知吃啥喝啥了,人未衰老,体形先崩了盘。

时间走到前年年尾,金峰运气逆转。他小时候的一个邻居大哥,从部队退伍,跟他联系上了。两人喝了两顿酒,一喝喝得情投意合,再喝喝得肝胆相照,决定联袂做餐饮。去年“五一”,他们合伙做的烧烤店开张。这一回,店子顺利开张,不仅一开张就生意红火,而且运营至今金峰也没跟老大哥闹分裂。

小安偷着乐。金峰赚钱多了还在其次,最让小安高兴的,是金峰忙起来后,状态好了,脾气也大有改善,还同意小安把外婆接来。

外婆过来后,小安不用再请保姆或钟点工,外婆也不让她再请,说:“花那个钱!”外婆老骥伏枥,买菜、下厨、洗刷、打扫,样样能干。外婆一来,小安彻底解放。晚上她出门去见个朋友,或到米颖家坐坐,有外婆在家守着金妮,她多晚回家,都是放心的。

金妮这孩子,小安真心不愿意她长大,小孩长大了,就显着她老了呀。可再不愿意,金妮也在一年一变地长大。越长大,越叫她不省心。不说别的,小孩的学习、考试、升学,哪样不叫当家长的淘神!说来是小孩读书,可做家长的得搭进半条命。小安是个心思简单的人,饶是心思简单,孩子读书升学这样的事,她也知利害。可恨的是,这些事情,金峰是不肯操心的。

就说今天吧,小升初新政出台,多大的事啊!她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即打电话给金峰。金峰还在睡觉,接起电话,她话没说完,他居然“啪”地把电话挂了。小安恨得咬牙。到中午,再给他拨电话,金峰咋反应的呢?不痛不痒说一句“知道了”,就完了,小安气得尖了嗓子问他:“金妮是不是你女儿?”金峰“哧”一声:“惊抓抓的,多大的事嘛!”

这么大的事还说多大的事!小安想着,不由得鼻子又酸了。有时候,她情不自禁地羡慕米颖的福气,找个老公,又能挣钱,又爱家护家,就算那欧阳卫东在家时间少,可是人家是怎么当丈夫的,是怎么当爹的!不过谁知道呢,谁知道那欧阳卫东背着米颖,会做些什么呢。米颖倒是挺笃定的样子,她那自信哪儿来的?米颖那人,不好打扮,衣着总是平平常常的路数,又不化妆,也没啥社交,看着一般,实则人尖子一个。那米颖不过比她大了几岁,竟好像多活过一辈子似的,啥事都胸有成竹。

人太胸有成竹了也可厌。偶尔的,小安对米颖,会陡然生出一丝说不清的恼火。

5

晚十一点,古称亥时,又名人定。

小安靠在床头,浑身疲乏。这一整天好似打了一场仗,累死她了,想睡呢,脑子却兴奋着。

想想自己做学生的时候,做父母的哪有这般操心,重视孩子学习的爹妈当然有,但何尝像现在这样,一个两个打了鸡血似的,擦掌撸袖,猛踩油门,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叫小安想想就紧张。

人家在拼,她也得拼哪。

她记得清楚,怀着金妮那会儿,她一个大学女同学,怀孕比她晚几个月,肚里刚坐上胎,人家整套教育规划就出笼了。人家那孩子刚四岁,古诗就会背十好几首,小嘴一张,“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一串串的。不仅会背古诗,还装着满腹成语,不仅满腹成语,还能麻溜说cool、beautiful、happy之類。叫小安羡慕得很。她打算学习同学好榜样,回到家,把金妮抓到跟前,要给她上发条,按下早教启动键。金妮哪里肯服从,金峰也不帮忙,闹一阵,也就作罢。

到金妮上学,为金妮做作业的拖沓,为要不要送金妮上补习班,小安可没少耗神。她倒不曾好高骛远地期望培养出一个多么不得了的人才,但起码,得让女儿考上大学吧,还不能是太差劲的大学。

说来这并非一个宏伟目标,哪需要呕心沥血,孜孜求索。以小安的心愿,她该悠悠闲闲的,风轻云淡的,陪伴女儿长大,含笑看着女儿从小学到高中,然后,目送女儿走进大学。跟女儿挥挥手,完成任务。收工。

可能吗?做做梦可以。

窗外,远的近的车流声,和着卧室门外传来的外婆的鼾声,奇怪地让人心安。

小安眼皮犯沉,倒在枕头上,刚要跨入梦乡,听见大门咔嗒一声。她心里一恨,伸手把床头灯按灭,翻个身,脊背向外。听见金峰在门口换了鞋,放了包,啪嗒啪嗒向卧室走来。

跟着金峰进来的,是一股酒气。小安霎时恼火,却一动不动。金峰把卧室的灯按开,问:“睡了?”

小安不答。

金峰的脸凑过来,小安忍不住了,一把推开金峰,说:“一边去,难闻死了。”

金峰倒笑了:“哟,吃枪子儿啦?”打了个大大的嗝儿。

小安翻身坐起,怒视金峰。金峰往床上一倒,胳膊一拽,把她拽到他身上。

小安狠狠一甩手,挣脱他,侧身躺到一边。金峰扳她的肩,扳不动,便抬起身,下巴搁到她肩上,“欸,欸”两下。小安听着,眼泪就上来了。

金峰半闭着眼睛,那样子叫小安气不打一处来,正掂量着要不要跟他理论,金峰笑了:“不就是个升学的事嘛!”

“啥叫……”话未说完,小安见金峰笑得诡异,心里一动,“你有啥好办法啦?”

金峰依然只闭眼而笑,小安急了,往他胳膊上打了两下:“说话!”

金峰哼哼一声:“你老公是白吃闲饭的吗?”

外婆的鼾声,一阵紧一阵慢,逶逶迤迤传过来。小安头靠在金峰肩窝,心里一会儿喜,一会儿叹。金峰当真没叫她彻底失望。这家伙就是这样的,把人气得要死的当儿,又鬼笑着打出张牌,叫人转悲为喜。

小安把从米颖那儿寻获的竹中的关系说给金峰,说了一阵,不见应答,正想抬头看他咋回事,便听见重重的呼噜声拍进耳朵。

6

一早,出了会儿太阳,万丈金光如刀子,把厚厚云层割开几道口子,从缝隙间挥洒而下。云层不急不缓的,蠕动蠕动,又把口子合上了。太阳再接再厉,再挣开两三道口子,可没多会儿,还是被云层锁了个严实。

午饭时,米颖接到宋丽华电话,宋丽华说,想来拜访一下。

约莫半小时,宋丽华来了。

宋丽华穿一身藏蓝色薄呢职业套裙,跨进门来,眼珠子一转,张口就向米颖赞道:“采采妈妈,你家好漂亮啊,又宽敞,又气派,还雅致!”

米颖请宋丽华客厅沙发上落座,找杯子给她泡茶,叫汪姐把新买的草莓洗一盘。宋丽华眼睛仍在左看右看,嘴上说不用忙,不客气。汪姐端来草莓,宋丽华看着草莓道:“今年这草莓贵得离谱!”

米颖笑笑,用水果叉子叉一枚草莓,递给宋丽华,自己也叉一颗。宋丽华捏着水果叉,脸向米颖凑过来,像是要避开什么偷听的人,压低声调快速问:“采采妈妈,你家采采有没有被哪个重点中学预定?是不是已经跟哪个学校签约了?”

“没有。”米颖说。

“不会吧,你家采采成绩好,没有学校来挖?”

“她成绩也不是最拔尖的。”米颖说,“前些时候有过二类重点学校的老师给我打电话,我没有答应,当时哪知道今年会是这个政策。”

“是啊是啊。”宋丽华说,“谁都想不到啊。那你们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米颖踌躇的当儿,宋丽华把手里的水果叉往果盘上一放,快速翻动嘴皮道:“嗨,我知道眼下这个关键节点,大家都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啥‘秘密武器都藏得严严的,我当然理解了!可是我心里急呀,小孩升学的事,不就是天大的事嘛!像我们这种家庭,夫妻两口都是外来的,虽说在这里打拼了十几年,买了房子上了户口,但是一没根基,二没靠山啊,遇到这种关头,都不知道往哪儿使劲儿才好。”

可她又能为她做什么呢,最多不过是把自己粗略的筹划说给她。所谓筹划,也就是等着摇号,摇号之前,报考竹中。

宋丽华听罢,开口道:“这就是说,你们还是打算参加摇号?‘培行嘉这些私立不考虑吗?”

米颖刚要说话,宋丽华又说开了:“摇号这个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我们家杨尊有你家采采那样的好成绩,我二话不说,让他去考‘培行嘉!没上过奥数辅导班有啥呀,学校里多少教过一点的,凭你家采采的聪明和实力,十有八九过关斩将!万一运气欠了点,还有成曦、进德这几所也不错的私立……对了!”她双手一拍,又说:“你们还有竹中这条路呢!竹中多好,又是公办,你们又有关系,更保险了!距离远一点,小问题,学校好最重要。反正啊,只要考上了,报名缴费锁定学位,一了百了。摇号总归冒险的,你想啊,本来学习好好的小孩,要是偏就给摇到垫底的差校去了,谁能受得了!那时候私立的招生也结束了,最怕的不就是两头落空吗!”

听宋丽华这话,米颖觉得她好像是来给自己出主意的。本来说竹中的时候,米颖还担着心,怕宋丽华像小安一样,百般恳求把她家孩子也带上。不是米颖不想带,带不动啊。谁承想,宋丽华压根没有求她的意思。看来宋丽华一准是有方案了,有主意了。

果不其然,宋丽华接着说:“我是要让我们家杨尊去考私立的,‘培行嘉我們高攀不了,就选排名靠后的去考。我只求这事早落地,早了结,早安心。”

又说:“私立学费高些,我们咬牙供呗,但愿他争点气!实在运气臭,就把他送回老家去读书。只是……”

只是什么?宋丽华没往下说,她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腰一挺,做起身状道:“好了我不多打搅了,你肯定有事要忙,我走了。”

起身,拿包,换鞋,自己打开门,说:“走了,再聊再聊!”

7

米颖有点发怔,这宋丽华急冲冲来一趟,到底图个啥?

欧阳卫东从里屋走了出来,问:“人走了?”

欧阳卫东是前天下午回来的。一到家,旅行箱一放,就问女儿升学的事。

对于米颖不曾给采采报奥数班,欧阳卫东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只一门心思跟米颖商议对策。倒弄得米颖兀自好一阵感动。夫妻俩一番商量推敲,定下一个方案,这方案,除了米颖说给宋丽华的之外,还有一条,即参加摇号之前,尽力敲定本市一所二类重点以上的学校。这个“敲定”,也就是争取到学校留出来的机动名额。

方才米颖没跟宋丽华透露他们夫妻商定的第三条,原因是这条路子能否走通,是否有戏,八字尚无一撇。

这两天来,欧阳卫东是拧紧了发条,打电话,找关系,请吃饭。即使欧阳卫东出马,米颖也不敢完全地放心。想想吧,你能扑腾着托人找关系,别人也一样,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就算使尽浑身解数,到头来仍可能是别人棋高一着。不是有这么句话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没遇到事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一到关键时刻,你就看吧,能上九天揽月,能下五洋捉鳖的,大有人在。越想,心里越是没底。

所以这两天,欧阳卫东是够伤脑筋的了。宋丽华登门的时候,欧阳卫东正在他书房里接打电话。此时欧阳卫东走出来,米颖看他一眼,即看出并无人给他送来好消息,包括刘启明。

刘启明是欧阳卫东的一个朋友。米颖对这人印象不太好,咋咋呼呼的,又好提虚劲,又爱喝酒,有事没事的,总给欧阳卫东打电话,一口一个大哥,邀欧阳卫东去吃饭,去喝酒。米颖哪能不知,刘启明邀约吃饭喝酒,哪回不是欧阳卫东埋单,却也不多说什么,说多了,白惹欧阳卫东烦。

这一回,好像真用上刘启明了。刘启明人脉广,他有朋友认得洗墨池中学管教学的副校长。欧阳卫东回来当天,即给刘启明打了电话,打电话时,刘启明满口说没问题,说尽快安排一个饭局,把他那朋友和洗中副校长都叫上。刘启明的话,米颖本能地觉得不靠谱,欧阳卫东却说,不要小看了刘启明的活动能量。好嘛,她当然希望刘启明不是吹牛,若真能为他们搭上这条线,那是再好不过。情况如何呢?这都第三天了,一点消息不见。

米颖正想问欧阳卫东刘启明是不是还没回话,欧阳卫东手机就响了,他看一眼手机,对米颖点点头,说:“刘启明。”

米颖看着欧阳卫东举着手机笑着说“欸欸,启明哪”,隔着几尺远,只听得刘启明哇啦哇啦的声音从听筒往外冒,却听不清他在说个啥。正心急,欧阳卫东按下手机免提键,刘启明的声音忽地清晰冒出:“朱校长这么说的,不是不给面子,不是不肯帮忙,今年实在是没办法,找的人太多了。就算现在他做了承诺,那也是虚的,等到七月初再看。”

米颖淡淡一笑。那个副校长无疑是回绝了饭局。只听得刘启明又急冲冲说,他还认识某某中学的老师,他再去联系联系。不等欧阳卫东说个谢,就争分夺秒挂了电话。

欧阳卫东挂掉手机,看着米颖,米颖也看着他,两人同时笑了一下。

米颖心里,已对刘启明这条线不抱希望。看得出,欧阳卫东也觉出了事情不是一般的棘手,只是嘴上不说而已。很可能他找的关系终将全军覆没。米颖说:“尽人力,听天命吧。”

正如米颖所料,往后两三天,欧阳卫东接二连三收到的,几乎全是坏消息的反馈。他托的人,纷纷表示爱莫能助,唯有一个人说,可争取在一所二级重点中学为采采保留一个机动名额,但仍是要等,等到七月初才能敲定。

这样的承诺相当于没承诺,话是活的,事还悬着,并没有板上钉钉。却也没奈何,还得认认真真表示感谢。

到了这一步,只能指着竹中作为女儿的升学保底了。

米颖堂姐把竹中过去三年的入学考试题都传到了米颖邮箱,邮件里只一句话:“给我打电话。”米颖又是感谢,又有点哭笑不得,这堂姐,帮个忙,口气一下大了。堂姐不端出这样的架势,米颖一样是感激的,甚至更感激。却也顾不得计较,给堂姐拨去电话,发自肺腑地说感谢话。堂姐听得舒心,喜悦又得意地告诉米颖,还有一套资料,是竹中旁边一所培训学校里专做升学辅导的老师对竹中升学考试的详尽解析,属于画重点的,很管用。堂姐说,她已经打着校长同学的旗号,跟那培训学校的负责人对接上了,对方今天把资料传给她。“资料一给我,我就转给你啊。”

米颖再说谢谢,太谢谢姐了。

堂姐笑:“今年的试题呢,要不要我去下点功夫,帮你弄出来?”

这个,米颖一个愣怔,然后说:“不用了,算了吧,这已经很麻烦姐了,谢谢姐考虑得这么周到。”

挂了电话,米颖说不好自己这是做对了,还是不对。把这事说给欧阳卫东,欧阳卫东问:“你不是怕花钱吧?”

“不是。”米颖说,“我就是觉得,那么做是逆天了,逆了天,谁知道要遭什么报应呢。”

欧阳卫东笑起来,点头说:“我老婆这么想是对的。”

米颖说:“我听堂姐的口气,她也未必能弄到今年的试题,竹中好歹也是名校,基本的原则肯定有的。”

欧阳卫东笑笑,点支烟,说:“我们女儿考竹中不会有问题的。”

8

米颖猜得不错,宋丽华确实是有了主意,却不是对米颖说的那个主意,那不过是她放的烟幕弹。

公办重点中学的摇号招生,她怎么可能放弃,事实上,甫一听到摇号消息,宋丽华是惊喜大过烦恼。之前她是没把“三五六”这类顶尖中学纳入考虑范围的,够不着嘛,突然间,摇号了,有希望了!

她当然不会傻到只看到事情好的一面,这个事,好运霉运半对半。但转弊为利,知難而上,素来是她宋丽华的长项。

即刻行动起来,电话打出一连串,一边打电话抓信息找路子,一边开动脑子里的小马达,构想出整套应对方案,那就是:让儿子参加摇号,大摇号不中,等小摇号;她自己,迅速着手为儿子寻找保底的学校。

私立学校,宋丽华快刀斩乱麻地排除,根本不纠结。私立若能考上,流水号被锁定,没了摇号机会;考不上,白辛苦,何必。关键在于保底。

宋丽华大学读的是师范,按说,同学中该有不少人进入教育战线,只可惜,她的同班同学恰恰没几个任教中学。有的吃过几年粉笔灰,后来转了行;还当着中学老师的呢,多不在这座城市教书。

这些年,宋丽华跟同学联系不多。那帮子同学,混得比她好的没几个。再说她成天忙得风驰电掣,哪有心思联系没用的人。但眼下形势陡变,为了儿子升学保底事宜,她当即紧锣密鼓联系老同学。

当日就挖出一个老同学,这同学在不远的麟江县第一中学当教务处主任,那也是省级重点。这就好了,打通老同学的路子,给儿子的升学保底!

只是这天下班前,她尚未跟那同学联系上。电话是打通了的,对方未接,宋丽华又发送信息,对方倒是回复了,说空了给她回电话。

她命令老公也行动起来,火速联系一切可能帮得上忙的关系,在他老家那边寻觅一所好学校,敲定必要关系,为儿子的升学上双保险。

想当年,大学毕业时她没捞着好运气,无缘大都市。小城市里待了一年半,跟老公把婚一结,她就决定辞公职,闯省城。老公拦不住她,却也不敢舍命陪君子,把自己的铁饭碗扔了。她这老公,人是个好人,脾气好,会持家,心细如发,过日子十分勤俭,却是个最前怕狼后怕虎的。宋丽华发狠,丢下老公,单枪匹马杀进省城。

来省城的头两年,她吃了多少苦,租住城郊接合部的便宜房子,骑一辆丁零当啷的二手自行车,风里雨里地奔波,白天上班,下了班去推销保险,恨不能做梦都挣钱。那些年,保险推销被视为不入流的行当,跑断腿,磨破嘴,还受气,有时披头散发跑四五天,颗粒无收。

宋丽华知难不退,退了,也就没有她的今天了。对于大都市的无情,她照单全收。在她看来,这就好比冬寒暑酷,你再怨,它都是那个样子。反过来说,恰是有了这无情和惊险,才有披荆斩棘的快感、收获成功的辉煌,也才有让她攀上食物链高端的机缘与空间。

她专职干起了保险,一个电话打给老公,叫他过来加盟。老公犹犹豫豫,一心想留守原地,护着鸡肋饭碗,被宋丽华电话里一通训斥,乖乖就范。

夫妻两个联手,走街串巷,爬楼登门,摇唇鼓舌。每到周末,黄昏,别人都在消停地享受家庭生活,她和老公呢,推一辆自行车,车上驮一张折叠桌,两把折叠凳,一个展架,一大摞资料,到人家小区门口、社区广场摆摊设点,热情招呼,反复游说。一碗泡面,打发肚子;一瓶矿泉水,安慰冒烟的喉咙。时常披星戴月收工回家。不,哪有什么星和月啊,这座城市夜晚的天空,总是黑乎乎的,也不全黑,地面辉煌的灯火映射上去,把天空映得斑驳陆离,半灰半黑。他俩披着路灯之光,穿过寒冬酷暑,把一个又一个疲惫的夜晚,结束在倒头就睡的枕头上。

刚来省城时,宋丽华给自己定下目标,五年内买房。来到省城不到三年,她便豪迈果断地出手买房了。钱不够,她和老公各自向家里借,买下便宜楼盘的最小户型。

又不到三年,筹划买第二套房。那是因为她怀孕了。

他们夫妻的第一套房,面积小不说,还不是学区房,当时只图尽快买到房,尽可能不背债,不曾考虑到未来的宝宝以及他上学的事。到了宝宝在她肚子里日新月异一拱一动,宋丽华就反应过来了,骂老公,骂自己,鼠目寸光,不思長远,她的宝宝生下来,没几年就要读书的呀,读书当然要进好学校,咋进?拥有学区房最把稳。

第二次买房,瞄准学区房。首付的钱不够,还是老办法——借。不够的,按揭。

二十九岁那年,宋丽华手握两套房产,完成生子大业,昂然转型辣妈。房债背在身上,她不觉得烦恼,她只会把挣钱的风火轮踩得更欢。

生下儿子之前,宋丽华一直是为自己活的,只有她自己才是她矢志不渝的恋人、忠心耿耿的对象。儿子改变了她,使她超越了自己。她记得第一次给儿子喂奶,当儿子花苞般柔嫩的小嘴,含住她奶头,吮吸她奶水的时候,那惊心动魄的感受,那浑身酥麻、爱如泉涌的感觉,刻骨铭心啊。

她第一次和男生牵手,她的初吻与初夜,带给她的震撼,都远不及儿子的这一含一吮。她心里对儿子说:“我要把能给你的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儿子杨尊长得乖巧。细长眼睛,嫩白皮肤,像她;挺直的鼻子,软软的头发,像爸爸。小帅哥呀。而且聪明。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记性又好,大人说的话,电视剧里的台词,听一遍,他能重复得一字不差!

只不过儿子的性情,随他父亲,这是让宋丽华有点遗憾的。儿子小时候,不管跟什么样的小朋友玩,总是受欺负的那个,连小女孩都能压他一头。有一次,他们两口子带儿子到小区附近的小广场乘凉,杨尊居然被一个小女孩打哭了。也不是打,是推,那壮得跟肉球似的小女孩一把推过来,杨尊就“哇”地哭了。

宋丽华又是疼,又是气。小绵羊般的儿子固然可爱,但可爱能当吃呢还是能当穿!她绝不能让儿子永远做小绵羊,她教导儿子,你弱对手就强,你强对手就弱;她提点儿子,你凶一点嘛!吃那么多好吃的,长点本事嘛,别人打你,你给我打回去!儿子呢,禀性难移。任她说千道万,儿子还是那个儿子,眉清目秀的,柔柔顺顺的,见人就笑,遇强就弱,长着一个聪明额头和一双清秀眼睛,全不知趋利避害。

儿子有这点不足,宋丽华并不看低儿子,正如她不会嫌弃老公。老公嘛,她骂是要骂,训也要训的,但也是要维护的。老公和儿子,都是她的人啊!她的亲人,她得护卫,得罩着。

杨尊上学前那般聪明,念起书来,成绩只是中等,宋丽华也没觉得多么失望。她是个现实的人,现实意味着实事求是,儿子是聪明的,但没聪明到独步天下的地步,独步天下反倒不好了,高处不胜寒嘛。儿子的这种聪明程度,正合适。何况,儿子小学阶段,宋丽华并没有狠抓儿子的学习,她预备到儿子进了中学,再来发力。

儿子上中学的事情,她照样是提早筹谋。要让杨尊上所好中学,最简便省心的方法,还是拥有学区房,重点中学的学区房。小学的学区房只管小学,管不了中学,明摆着,她得再接再厉。

宋丽华没觉得这事烦人,压力是有的,有压力才有动力,再说了,买进学区房,等于做了最理想的投资。把第一套房卖了,物色更值钱、增值空间更大的新学区房!

也是她心急了,或者说,心大了,又或者说,失算了,失策了,她把第一套房出手后,拿到钱就该直奔目标学区房,好歹付几成首付,贷的款,往后逐月还。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听熟人鼓动,一大笔钱哪,砸进一项投资里。原想吃个快钱,用赚到的钱,一举付清相中的新房房款,料不到肉没吃着,自己反给套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精明一世,阴沟翻船。

总之,走错一步棋,计划全乱套。那笔投资,至今仍给套着,一笔糊涂官司,再使劲儿,也捞不出个痛快结果。想起来,气得人肝儿疼。钱,一年年地收不回来,房,眼睁睁看着成了镜花水月,里外里,她损失了多少!宋丽华也捶胸,也顿足,也骂人,可她究竟不是吃了亏只会干坐着抹眼泪的人,新的学区房没戏了,儿子读书的事却不能耽搁,此路不通走彼路,忙忙安排儿子学奥数,补语文,攻英语,备战备荒,准备迎考。

她从未奢望过儿子考进“三五六”,她瞄准的是二类重点。一觉醒来,升学新政横空出世,让她精神为之一振,摩拳擦掌起来。

真是巴不得其他孩子都去考私立,少一人参加摇号,她儿子摇进重点的希望就多一分。她明知其他家长不可能都把孩子送去考私立,却还是忍不住要去鼓动。鼓动一番,心里好像总要踏实一点。再者说,这样跑来跑去,内心的焦急多少要冲淡些。

从米颖家出来,到了楼下,宋丽华下意识地呸了一下,装模作样的!等着摇号,等你摇到个下九流末等烂学校,看你还装不装得出气定神闲!

兀自又笑了,人家有竹中做保底呢,自然是有恃无恐的了。心里又一哼,你们有保底,未必我没有!

9

周六是个大晴天。三月下旬的阳光,怡人得很,亮亮的,柔柔的,千丝万缕,金色纱帐一般笼下来。站在阳台上望出去,铺天盖地的阳光,好似一支悠长绵软的思乡曲。云呢,一片片,一层层,闲闲地浮着,一会儿拉细了,一会儿卷缩了,一会儿又拉断了。

宋丽华对天气一。

天下父母心小学(通用15篇)篇十五

上周,学校组织我们看了一场电影,《天下父母》。

继续向下看去,我才渐渐明白这个故事。哥哥童凡并非亲生,12岁时因为邻家孩子骂他野种而离家出走,后来他的养父养母一直在到处寻找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却不敢上前相认。

看到这里,我沉默了。什么时候起,父母连跟你说话都不敢了?什么时候起,父母连你的身边都不敢靠近了?你总会觉得父母不爱你,可你哪里知道父母的小心翼翼?你哪会知道这种不敢上前,是一种什么感觉?养父母找到童凡,却遭到童凡的嫌弃。可童凡不知道的是,他的养父母把毕生的积蓄都通过一个“假父亲”给了他,只为了维护他那小小的自尊。

当童凡的父母遭遇车祸而童凡却拒绝看望时,他的一位朋友实在忍不住了,把真相告诉了他,他急忙赶去医院,却永远也听不到母亲的絮叨了,永远看不到母亲睁开的双眼了。童凡后悔了,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他决定回到养父身边,可养父却也得了重病,却瞒着童凡不去治病晕倒在地。童凡去医院找父亲时,父亲却不见了踪影。最后,童凡在亲生父亲的陵墓旁找到了养父,并得知了真相。影片到此就结束了,可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挂上脸庞。

父母就像是我们冬日里的那一抹阳光,照亮我们人生中那孤独、冷寂而凄凉的冬天。他们是灯、是塔、是我们人生路上的引路人,面对困难,他们鼓励我们不要灰心丧气,要再接再厉;面对成功,他们告诫我们要不骄不躁,毕竟未来可期。

许多时候,“谢谢”二字还未出口,就再也无机会说出,我想代天下所有的孩子对他们的父母说:“谢谢你们,用双手撑起了一个家,用你们的青春、汗水、精力换得了我们的美好生活,谢谢。”其实我想在后面再加一句“孩子以后会孝敬您”,但我突然意识到:父母的爱与付出,是我们永远也还不完的债。

他们亦为山、亦为海、亦为这世间的巍峨昆仑,他们就是我们人生路上最好的风景。

这世间啊,山海相接,巍巍高山,绵亘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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